关于人生,我曾这样说:活着,成就生活。四舅婆对我说:生活,让她活着。
-----题记。
留存在记忆中的故乡总是最美的。那景、那人、那物,总会在某些时刻定格为一幅幅完美而生动的画面,活在内心深处。偶尔会在烦躁时,翻开记忆,浮现的是那些悠闲逍遥于林中、河边的鸡鸭,是屋顶上袅袅升起的炊烟,是村中不经意响起的一串犬吠,是落日催生的晚霞,是晚霞捞起的明月,是明月邀来的清风,是清风抚平的一张张倦脸……每每沉醉其中,内心便渐渐宁静、安祥。随着岁月的流逝,故人不曾遥远。而那些已经逝去的人或事,如一只悬挂在墙角处的空葫芦,偶尔风起,便会摇醒一些熟睡的记忆。那里面或许有希望、失落、甚或是醉酒也无法扑灭的伤痛。而四舅婆的葫芦里,更多的便是生活带给她的创伤与失落。
四舅婆至今应该是七十高龄的老人了吧。少小离家的我,离开家乡也快二十个年头了,之间间或回去过几次,见过四舅婆,除了因伤痛留下的刻痕更深以外,没有留下特别的印象。每次忆起她的模样,似乎就是一幅永无变化的画像:一张刻满皱纹的瘦脸,一双笑成一条线的小眼睛,一口被烟熏成的黄牙,一根快被翘成古董的铜色旱烟袋,一双有着雕塑般动作的握烟杆的手,当然,还有那块缠用多年的麻花头巾。四舅婆爱笑。爱笑的四舅婆就是我记忆中的这个模样。即便是经历了大风大浪,她的笑依然如初,只是更多了从容和安祥。
(一)田园生活
四舅婆的家位于村子的正中央,和外婆的家相邻,之间有七步石梯的高度落差。闲时的四舅婆爱端一把竹椅,坐在门口的屋檐下,泡一杯新鲜的浓茶放在脚边,或是品茗晒晒太阳,或是抽出随身携带的旱烟袋,将最原始的干烟叶放进废纸卷成圆筒状,粗细与烟杆的头筒正好,长短不论,放进烟筒,擦一根火柴点燃。然后微眯着双眼,用嘴轻轻一吸,便见一缕细小的青烟从四舅婆的鼻腔、口中漏了出来,转瞬即不见。留下的便是四舅婆一幅陶醉的模样。
从来没有追究过四舅婆的吸烟史。她的这一爱好在我看来是有一点的特别,因为村子里难得再找到第二个如她样抽烟的女人。然而我是喜欢看她抽烟的。她的卷烟-装烟-吸烟的一系列动作常让我入迷,甚或嗅着看她的烟雾飘飘然起来。然,更让我留念的是一支烟后,四舅婆带来的鬼故事,让小时候的我平添诸多的暇想。如此忆来,今日爱幻想的我,其实是脱不了四舅婆烟袋中飘来的传奇对我的影响。也由此让我迷上了她的烟姿,以至于多年以后仍挥之不散。
四舅婆跟四舅公育有四个孩子,三男一女。最大的跟我大哥同龄,最小的跟我大妹一般大。因为读书成绩太差,大表伯小学毕业后便随父做了早出晚归的农民。四舅婆是典型的农村家庭主妇,每天侍候一家大小的饮食起居,喂些鸡鸭生猪用以改善家人的生活。因为做事利索、勤快、有规律,家务事再多四舅婆也有闲的时候。除了抽烟、讲故事、唠家常、串门儿,四舅婆也会做些小孩子的乐活,那便是去屋后的小河里淘些鱼儿回家裹着面粉油炸给四舅公下酒。
印象中的四舅婆性格与爱好如男人般豪爽、大气、乐观,和左右邻舍相处也算是融洽。她没有如外婆一样的小脚,所以走路脚下生风;也没有如我母亲般能做些大家闺秀的细话,如纳鞋底、绣鞋垫。所以,每到年关的时候,四舅婆就会提着鸡鸭或是禽蛋去集市上卖,换些钱给一家大小买些新鞋回来过年。那个时候多是解放鞋。我家人多生活穷,是万万想不了的,所以小时候会特别羡慕能穿解放鞋的表伯表姑们。然而,我那些表伯表姑们却不这么认为,他们其实是极想拥有一双我们脚下的新布鞋。人嘛,总会在得不到的时候想得到。四舅婆也想,可是自己又不会,于是会在我母亲空闲时,说点好话,再送上一家大小的脚码,我母亲便也只能应承下来。
四舅公生性木讷,不善言语,老实本分。每天起早贪黑都是围绕家里的几亩田地,他对大地的感情甚过对自己的亲人。用四舅婆的话说:田地才是他的老婆。大表伯的性格象他父亲,父子俩人也很志同道合。因为他们的勤劳,四舅婆一家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是很少饿肚子,生活过得平静而祥适。
(二)遭遇重创
在我小学四年纪的那个秋天,也就是十月份吧,长期辛苦劳作的四舅公关节炎复发,双脚行走吃力,闲在家里的时候多了起来。四舅婆催促他去治疗,四舅公死活不依,他实在是离不开自己的那片土地,竟然害想相思来。想得苦的时候还偷偷瞒过四舅婆的眼睛拖着病身去附近的地头,掀掀土、拔拔草。站不了就蹲着,蹲不了就坐着,坐不了的时候就趴着。可没两天,四舅公就病重了,浑身动弹不得,呼吸越来越急促。或许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四舅公急火功心,在某个深夜索性暴病而亡。等天亮四舅婆起床时才发现四舅分身子已冰凉。对四舅公的撒手而去,四舅婆向来没有一点的心理准备。她习惯了四舅公带来的吃穿不愁的日子,也想着这样的日子会很漫长。却未料沉默少语的四舅公连走都这样悄无声息。四舅婆越想越恨,眼泪就刷刷的流了下来,索性冲四舅公的遗体骂起来:“死老头子,你走呀!走了就别再回来!我就知道你跟土地感情深,现在好了,你终于如愿了,把我踢开会你的老相好去了!呜呜呜……”所有的人都沉默,心酸着,任由四舅婆骂个够。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她内心无法承受的悲痛!
四舅公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四舅婆没有了往日的欢笑,甚至于极少走出家门。茶饭不思的她竟然在一周内抽去了近三斤的烟叶。那会是什么概念呀?几乎是日夜不停歇。其结果是四舅婆患起了气管炎,剧烈地咳嗽以至于胸痛。大表伯看不下去了,平时不大爱说话的他第一次冲四舅婆恨恨地吼了一番。说父亲都已经去了,你要再这样下去,那我们兄妹几个怎么活呀?!你平时的开朗性格哪去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倘若父亲地下有知,他也不希望你这样的。这一说还真点醒了四舅婆,原本乐观的她也并不是思想狭隘之人,只是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突然,让她的心里一时间缓不过劲来。
待四舅婆恢复常态时已是隆冬。这个冬天异常的阴冷,甚至下了场少见的大雪。还在四舅公在世时,大表伯就相中了本村后山的一个女孩,经过近一年的交往,便决定在这个春节前举行婚礼。日子早已敲定,据说还是花钱找的看相大师选定的良辰,自然也不会因为四舅公的事后延。因为在家筹办婚宴需要备足供烹煮用的木柴或是白炭。这个冬天因为冷,卖柴炭的人就少了许多,一时间难以凑足。万般无奈之下,大表伯只得亲自上山寻柴了。村里的主要火源便是木柴,由于常年的砍伐,近处山头早已变成了大半个秃头,要寻到好的干柴火就得去又远又陡的山峰,往往一个来回就得花上一天的时间。记得那是个阴天,风大,很冷,门前河边滴水的岩石上都结上了冰块。大表伯一早就要上山砍柴,四舅婆曾阻拦过他,说天冷就休息一天,柴火缺的不多了,兴许会有卖柴的人呢,就用不着再去寻了。大表伯的倔劲象极了四舅公,决定了的事就是几头牛也拉不回,穿好防滑的草鞋就上了路,这一去便没再回来。眼见天都黑了下来,还没见到大表伯的身影,四舅婆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忙招呼一班同村的年轻小伙,举着火把去大表伯常去的山脚下寻找。快半夜时分,终于传来不幸的消息,大表伯被滚落下来的山石伤及头部,当即丧命。抬回来的尸身已没有了象样的头形,脖颈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实在是惨不忍睹。本就心不安定的四舅婆看到大表伯的模样当即便昏死了过去,卧床数日不起。大表伯的后事全靠一些亲朋好友和好心的邻居打理妥当。
一年之内痛失两个亲人,而且概称是家中的顶梁柱。对于再坚强的四舅婆都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打击。在卧床的那段时间,四舅婆精神崩溃到了极点,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在某个深夜,佯装起床小便的四舅婆找来家中用剩的农药仰头就喝,被醒来的表姑及时赶到夺去。母女俩抱头痛哭。看着随后被惊醒的二儿、小儿惊恐的眼神,四舅婆突然感到自己肩负的重任。柱已倒,这个家本就在风雨飘摇之中,倘若她再去,她便无法想象这几个没有了爹妈的孩子未来的日子。于此时此刻,她似乎才悟出了生活的真正含义。
在那个万家欢庆,全家团圆的传统佳节之时,村子里不时地响起刺耳的鞭炮声。只有四舅婆的家死一般的沉寂,浸着透骨的寒冷与凄凉。
(三)再失爱女
表姑是四舅婆唯一的女儿,加之性情与之相似,甚得四舅婆的疼爱。
读初一的表姑成绩优秀,深得老师的喜欢和同学的爱戴。然,就在第二学期刚开始不久,腊梅花开的时节,遇有外地商人进村收买干梅花。表姑为了减轻四舅婆的经济负担,偷偷逃学伙同班上的其他几位同学(这其中就有我大姐)去山里采摘腊梅。班主任找上家门劝说,四舅婆知道后拿着扫帚追着表姑就打,边追边骂边流泪。四舅婆说你咋这么不懂事呀,几兄妹读书就你成绩好,好呆也是我的一个期盼,你就这样让你妈的念想成了空壳呀。你要是读出来了,也是给你妈减轻负担呀,你咋不替我想想呀。四舅婆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头却是希望表姑读出来将来会有个好生活,并不指望她能为家承担什么。表姑听了只管流泪,索性也不跑了,任由四舅婆的扫帚有一茬没一茬地往身上飞来,直到四舅婆的手打软了,也哭累了,又心疼的搂过表姑。班主任看着这母女俩,便只有心酸的背过身子,悄悄地走了。
表姑的倔不是没有原因的。姐弟仨都在读书,里里外外全靠四舅婆一人承担。以前没有做过农活的四舅婆硬是靠着自己的一股子拼劲,没让家里人饿多少肚子。然,四舅婆是明显的苍老了,皮肤黑而粗糙,皱纹快堆成了疙瘩,头发似乎在一夜之间被洗过似的,白了许多。尤其是那双曾经还算平滑的手,却是结满了厚厚的茧子。表姑看着心疼,便断了读书的念头。大表伯走了后,她便成了家里的老大,于情于理也得她担当一些活儿,为母亲减轻生活负担。四舅婆看她决心已定,没再坚持。但私下总觉得愧疚于女儿,便思忖着为表姑找个好人家,也算是对她的后半生有个交待。
表姑的性格与长相都象四舅婆。乐哈哈的,喜欢笑。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看着心里就暖和起来。加之脸蛋圆圆的,乐开来的时候象个罗汉般和睦而亲切。我姐跟她象穿连挡裤似的,好得不行,做什么事都在一起。我们这帮小家伙也常追在她们的屁股后面乐呵乐呵的寻开心,觉得日子过得飞快。
转眼到了表姑该出嫁的年龄。镇上的一大户人家的儿子相中了表姑,条件很不错,小伙子的面相也生得老实,而且会开车,这在当时可是很找钱的行当。四舅婆和表姑都很满意,双方很快便谈婚论嫁,择好时辰举行了婚礼。论规模和排场,这在当时的村子里是无人可比的。四舅婆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觉得把女儿体面的嫁了出去,如释重负,愧意顿减,心头便轻松了许多,人也就活进了从前的那番神态。她忽然明白,人生在世,离了谁都能活出精彩,只要把自己立成一根不倒的树,就会有循环往来的春天。
出嫁的表姑日子过得还算平稳幸福,先后生下二女。能干的表姑父用开车攒下的钱在镇上建了一幢三层楼的小洋房,底楼用作门面,开了个汽车零件销售部,顺带给过往的车辆加水,适当地收点水钱。表姑人能干,态度又好,来往的车师傅加水和零配件的购买都爱挑在她家。如此几年下来,钱便越滚越多,日子过得也越来越红火。
但凡男人都脱不了这样的毛病吧,有了钱的表姑父似乎也变得不老实起来。因为常年跑运输,接触的人多也杂,再加之时代的变化带来的一些不良风气,据说表姑父也在外面有了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表姑听到了一些风声,起初没搭理,觉得只是谣传,她相信自己的老公不会变成这样的人。一来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二来表姑对表姑父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端茶倒水是家常便饭,家里的活儿更不让表姑父沾上一个手指头,全是自己一人揽着,甚至于每晚还烧好热水亲自为表姑父洗脚侍候他上床睡好才罢休,且长此以往。我姐常说表姑父有福气,找了个好老婆。表姑父听了就只有乐呵呵的笑。
大约是在2003年的春天,接到我姐的电话,告之表姑自杀身亡的消息,极度地震惊。因为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想到她会有这样的结局。那么乐观开朗、爱说爱笑的一个人,那个曾在一年前的春节还热情招待过我全家的人,活生生地印在我的脑海中,我无法将她与“死”扯上任何的关系。然而姐的叙述却是不争的事实。表姑的死不是不能挽回,她服药的量其时并不多,却是自个拖延了时间。心强的她赌气喝药时,身边的人都在楼下,她只要喊一声便会拣回自己这条命的,可她就那么硬撑着,直到药性发作难受至极时,她突然发现死也是一种痛苦,便又想起活的好处来,才喊叫着弄出剧烈的声响。当表姑父从楼下跑上来的时候,表姑因为药的毒性发作已是异常地烦躁,紧急送往医院抢救时已经错过了最佳时辰,最终还是魂归西去。表姑为什么自杀?至今都还是一个谜。然,表姑父却从此脱不了“陈世美”的嫌疑。
表姑的死,打击最大的当属四舅婆了。那是她唯一的女儿,也是最懂事的女儿。四舅婆就弄不明白,一向乐观的女儿怎么会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样的结局。消息传到四舅婆耳里的时候,正好是傍晚时分,天空开始模糊。从村子到镇上要穿过一个狭长而幽深的峡谷,谷中有水不成路,村子的人便在水中间用间距不等的石头搭建成“跳石”,这便是所谓的路。石身有的不平整甚或有青苔,稍有不慎便会有落水的危险,更何况傍晚的峡谷光线差,能见度极低,必须得用上手电筒。四舅婆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她必须亲眼见到自己的女儿才会相信这样的事实。在这之前,她还抱着那么一点点的幻想支撑着自己的身心。她冒黑一路的小奔,什么都不带,二儿子只好苍促地跟在其身后。穿过峡谷时连滚带爬的四舅婆,赶到表姑身边时早已成了名副其实的水人。当她看到神色安祥、静默无语的表姑时,四舅婆已是欲哭无泪。她就那么搂着表姑的头,闭着眼睛,死咬着嘴唇。发丝上凝成的水珠顺着脸郏一路流淌至表姑的额头、鼻梁、嘴唇,一直顺延而下。众从前去想拉开她,四舅婆死死地缠着不让。半响才说出一句话:她冷,我抱着她暖和暖和。
现场,没有谁不流泪。
(四)还得活下去
表姑的离去,让四舅婆对生死变得日益麻木,由此淡了红尘。家里凭空多了两样东西,一个笑脸罗汉,一尊观音菩萨。就供在堂屋正中的墙壁钉板上,每天香烛不断。四舅婆也似乎沉默了许多,忙完活儿就对着佛像沉思,少于言语。只是逢有人来,她依然会笑,眼睛眯成一条线,从容而安祥。留给别人的永远是一幅坚强的外壳,其内心的脆弱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长的时间内接连送走了三个亲人,四舅婆尝尽了生活的残酷。于已而言,她早就想断了红尘情结升天而去。然而她知道她是无法私自了断尘缘,她相信佛对她的定生早就安排了这样的罹难,而她的路还没有走完。她的身边还有两个儿子,她还得陪着他们走下去。不管最终是谁先去,她都得接受生活的安排。
二儿子已成家立业,独自分开而过。四舅婆便与小儿相依为命。小儿至今已三十有余,可因为个儿太矮还未找到媳妇,这成了四舅婆的又一大心病。她觉得在她的有生之年,倘若解决不了小儿的婚姻问题,她会走得极不安心。
四舅婆的小儿其实长相挺俊,嘴也乖巧,只是说话带点娘娘腔,让相亲的女子觉得他太缺少男人味,怕嫁给他后一辈子也撑不起门面。农村的女人求的就是男人能在外面风风雨雨、女人在家过点充实的小日子,这样才能在村子里活出个人样来。
四舅婆的小儿子却不这么认为。他相亲的唯一条件就是女方得对母亲孝顺,其他一概不论。他知道母亲的一生受过常人难遇的打击,他希望母亲能在晚年过上一段安宁幸福的日子。为此,他曾去山西煤矿做挖煤工,冒着生命危险,再苦再累都挺了过来。掘回第一桶金后,他听从母亲的劝告没有再去。他知道母亲的心思,害怕下一个就轮上他命丧黄泉,而且还是遥远的他乡。他更明白,他去的日子也会是母亲去的日子,对于这一点,他是深信不疑。他也知道母亲在他外出的这些年来没有睡过好觉,只要一有煤矿出事的消息,母亲必定是惶惶不可终日,直到他电话报来平安。如此胆战心惊的日子,他不愿意母亲再去面对。他用挣回来的钱在镇中学的大门前租了个门面,开起了小餐馆。四舅婆在家闲不住,跟着去了镇上,留在餐馆做些杂活。她觉得,只要守着小儿子,她才不会感到特别的孤单。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望着疲累熟睡的儿子,她的内心便涌起一阵阵的凄凉。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会结束,更不知道何时才能等到她安心的那一天。
还得活下去呀,这是佛的旨意。她叹息着说。
本文已被编辑[恋尘叶子]于2007-6-25 8:03:00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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