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前做的决定：去看澧水。雨季到来，县城的防汛系统启动开始，各方面严阵以待。以往澧水也发威过，离得那么近，就是没有去看望过，好象一堤之隔的澧水仿佛与我所生活的县城没有多大的关系。那时候可能因为自己还年轻，心中操念的不是那些所谓国家大事，理所当然澧水就不会涉及到我的生命安全，可就是几年前死在澧水洪涝中的人就是大有人在，城市的人是幸运的，澧水以南的人们以前是不幸的。

黄昏在我的写作中一点一点明朗起来，若再迟一时半刻，夜幕拉下，澧水将成为一片黑暗的汪洋，近几日连续阴雨，晚间月亮没有出巡的意思。看望将成空谈。

匆忙赶去的时候大堤已经有了人为的霓虹闪烁。每逢夏季，澧水大堤那座了望楼就会改成临时的夜市城。我喜欢那样的临水看风的感觉，一桌一椅一饭一茶，很惬意的感觉，那时候，可以不关心北向的城市，也可以狂想青葱的岁月。

君很少有闲情陪我走动，这次却肯陪我看望澧水，心底确实暖意许多，最近，心境因为一些琐事一直灰暗，不曾亮白。

世界是如此之小，顺路都能遇见熟悉的人。我喜欢那种安静的行走，身边有个聍听的或者有个做伴的就可以了，仿佛独自行走就可以肆意地了望天空，甚至可以象孩子一样唱心中的歌谣，做许多不切实际的梦都没有关系，总之，看见澧水，我的心就莫名其妙地朗润起来。

生活的范围固定了那么多年，城市不大，却生出许多陌生的境地，可见，我是不喜经常走动。惟有澧水，是我经常惦念的澧水，因为，只有看见澧水，视野才会空前的广阔，心境才会豁然开朗。城市高楼并不多，却足以阻挡仰望的姿势，折叠纵横的视线，增添心中的郁闷，所以，澧水，在内心，更多的是一种向往，一种信念。

我曾在诗文中那样写道：澧水，我爱了你35年，我还要爱下去。遗憾的是，我每日几乎都提到澧水，但不能将澧水的赞美发挥到极致，内心的那种龌龊浓疮一样郁积在心里，不吐实在不快，倾吐，却又没有方向，痛。

顺着大堤远去几里，没有目的地的随意走动路程给人的感觉好似并不漫长，转眼的工夫在与君的闲聊中就走出了很远。在水汶站停留的时候，发觉澧水真是一寸一寸涨起来的，来势虽然不汹涌，雨虽然停止下落，但上游那边的境况如何我却不得而知。澧水的上游应该是慈澧，石门，在西去应该是边城了沱江了，沅水，资水，澧水，所谓的湘江“四水”就是这四水吧，我熟悉的、亲近的只有澧水，它是我的母亲河，也是君活名的河。

初春的时候澧水并不见长，水汶目标延伸很远，我在此拍摄过“女儿节”的专辑照片，中国红的棉衣，雅嫩的草地，羞涩的澧水，静美的河床，对岸片片金黄，偶尔有瘦小的船只经过。此间的澧水象怀孕几月的女人，已经有可夸张的身势，河床的青草地当然是没吞没了，防护林也被淹去了一半，那些水浮标示格外醒目，好似在专程等候澧水分娩的时日。

历来是一个注重感觉之人。澧水已经不是多年前的澧水了，对岸的安民台巍然而安然地坐落在那里，闻不见一丝慌张的气息。如今澧水已经被澧洲人民彻底驯服，善良得如母亲一样，有好象情人一样的温柔，却不失恋爱中的倔强，偶尔也会发发小脾气。注目，驻足，要不要对谁说声感谢呢？

生活若一味地静如止水也便少了许多生趣，偶尔来点紧张的防护也是一种思想调剂。一如那陈列的弓箭，偶尔不拉拉，弓会失去弹性，箭也会生锈。

将“看望”一词郑重托出，是想加重内心的虔诚，亲人一般，并不是随意的一种行径。夕阳匆忙收敛她的灿烂和美丽，呈现在眼前的是道道残阳，水面并不清澈，轻漾着许多杂物，或陈年的枯草，或被遗弃的垃圾等等。沉不下水的，都浮在水面，给人感觉不似先前那般轻松了。再抬头看天边，云层虽然明清，阳光的穿射却失去了力量，夜幕是真的要合上了。

夜幕拉上，了望澧水将成为一种形式。偶尔远处有烟花绽放，给人以无限的遐想：不知为何事点燃烟火，是庆祝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倒也给遥远的寂静点染了些许安慰。对岸亮着零星的渔火，（我固执地将船上的灯火当做渔火），岸上的人才刚刚安静下来，船上的人却刚刚出动。不知澧水中的鱼虾有没有得到信息，有没有藏到安全地带。同时，我又在担心那些撑船布网的渔民，夜间的行动收获很小怎么办？不知道这算不算“杞人忧天”，反正，我心应该是善意的。

空了肚子行走，一是为了看望澧水，二是为了与君水边小坐喝杯啤酒，吃点咸菜炒饭，过点家外之家的小家生活。绕过熟悉的喝酒的朋友们，想在静处安歇下来，哪知尚未坐稳，就听见了春燕两姊妹的呼唤声，不得不再次感叹世界如此之小。

想当年青春年少，与春燕两姊妹同窗三载，这澧水大堤每一寸肌肤谁不熟悉。我凑着过去坐下，顺着大堤向东望去，“春燕，还记得不，我们三个当年就在那里照过相呢？我们互换衣服拍照，红绿的颜色在镜头里很年轻好看呢。”

岁月最经不起叹息，恍惚已是多年，自己的孩子都那么高那么大了。光阴好象是属于他们的，我们被落在后面，却没有追逐的力量了，惟有这澧水依然，或许因为防汛改变了外观的一些模样，但澧水的本质却从未改变，比如潮来潮往，比如岸边的歌声，比如对岸的渔火，必须行走的船只，比如走动的人群……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