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迷蒙，树影稀疏，沈月儿独自一人站在树下。脑中还在想着刚刚收到的信签：月邪重现江湖，你务必要将月邪剑毁人亡。那是家族里的独有信签。

字是娟秀的小楷，红色纸张，却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月儿的心却更乱，本来坚定的信心此时也变的游移不定。

是叶子衣。

十日前，沈月儿在镇江陵山寨遇见了惩罚寨匪的叶子衣，白衣如雪，剑碧如水。

没有杀人，匪徒却弃寨而去，临行前还与叶子衣抱拳告别。

待人已散去，月儿便尾随其后，却发现，这青年，行踪如此诡秘，厄尔便消失于眼前，再一眨眼，却在了身后。

姑娘何故跟踪在下？叶子衣淡淡的问，眼中有微微的笑意。

沈月儿七岁习武，家传武功的高深，又加上沈月儿的天资聪慧，竟在十年之间全部领会了伤心小箭的精髓，成为沈家百年不世出的奇才。但是也背负起了沈家的世代仇恨。那就是用伤心小箭去把月邪毁掉。没有为什么，这是数百年来的遗训，沈家后人，没不遵守。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们有什么关系。沈月儿少有骄横的说。

叶子衣无奈的摇下头，转身向来路而去……

你为什么不除去那些匪徒？沈月儿还是忍不住追上前问道。

不是只有杀戮才可以阻止杀戮的，我只是问他们，你们是想死还是活下去？没有人想死，他们当然会去选择做一个好人。

那他们还是去做坏人呢？

我不知道。叶子衣目光悠远的道：我从来不杀人，我不相信人天性就是坏的。

叶子衣淡淡的说：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还与事要做。

说完，快步而去。

八月天气，枫叶已红，沈月儿看着逐渐远去的叶子衣，荒山古道，白衣红叶，竟也相应成趣。

没有风，红叶却在落，似满天蝴蝶，翩然而动，舞的却是沈月儿的心。

这白衣少年，为何能说出那样的话。竟与她追求了十数年的理想不符，却又找不出反驳的藉口。

沈月儿摇下头，不再想那个魂牵梦饶的人影。

看着手中的信签，第一次迷茫了起来，为了这说不出原因的仇恨，她将要去结束另一个人的生命，而她还不知道那个人是个怎样的容貌。甚至从未听闻。

只是因为这世仇。她，没有选择

不是只有杀戮才可以阻止杀戮的，任何事，都会有另外一中解决的方法的。没有极端。

沈月儿又在想着叶子衣话，还有那荒山古道的白色人影，没有发现后面的人影。

我已经发出了江湖帖，后天八月十五，月邪必会来香山赴约。声音冷淡，没有丝毫的表情。

母亲，我们为什么要报仇？沈月儿没有回头，只是说出了想了很久的问题，

美妇人一愣，似乎从未想到月儿会问这样的问题。思索了一下，说：伤心小箭的出世就是对付月邪。夫人叹口气，我们都没有选择，你更没有，因为，只有你学的会伤心小箭。所以你必须要背上这样的包袱。只是几百年来，一直都没有月邪的消息，也没有人能习的会这伤心小箭，没有想到现在……这就是你的俗命，你无从选择。

夫人看着面前的女儿，说你可知道？

沈月儿低下头，轻轻的说：我知道了。

八月十五，日挂西天。

有风，很淡的风，枫叶飘然落地，空中只有瞬间的舞动。

沈月儿站在树下，已经半日。

此时的她，伸出手想抓住面前跌荡的红叶，然而却在指间溜走，一时落红无数，漫山遍野，无边无沿……像离人的血。

山道之上依然沉静，沈月儿想，也许怀带月邪的人没有听到消息；也许他不会来；也许，根本就没有月邪，而那只是一种传言；也许……

沈月儿还在想着各样的理由，山下却已出现了人影，白衣陈剑，在这袅无人烟的荒山古道上缓缓移动，恍如一幅图画，淡静安然。

人影渐近，沈月儿却怔在了原地。

叶子衣，白衣如雪。

来人终于漏出了笑脸：月儿，我来了。叶子衣轻指手中剑，说这便是月邪。

语音平淡，只是眼中含笑，就那么安静的看着沈月儿。

我真的没有想到，怎么可能是你。沈月儿的眼睛迷离不定。月邪传人，竟是从不杀人的叶子衣，这怎么可能。她见过叶子衣的剑，碧蓝如水，哪里来的丝毫邪气。

传说月邪，周身黑气饶行，舞动可遮云避月。而叶子衣的剑，只有如光的水气，冰蓝乍射……

沈月儿闭上眼睛，凝神良久，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眼中射出寒芒：若是月邪，你便要死。

我知道。叶子衣依旧淡然的安笑。

你为何要杀我？我只想明白。

你可知道傲雪前辈？

叶子衣点头。

那你可以去了。只闻刷的一声，剑光乍起，破空之声大作，一道人影，凌空而落，形成花朵一样的图案……

叶子衣没有动，只是将剑信手轻挥，但闻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忽然就陷入了沉寂……

沈月儿惊讶的看着叶子衣，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穿蝶一剑就这样的被化解掉了，怎么可能？

可是她已没有时间思考，叶子衣动了，白衣碧剑，漫天飘来，犹如无形的大网，虚无缥缈，却又毫无破绽，就那样当空飘了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沈月儿发出了伤心小箭，那是早已心神合一的一式，没有声音，银芒一闪而没。

寂静再次充斥了空间。

沈月儿看着自己的左手，那里有一张碧绿色的小弓，弦犹在颤，箭却已不在。

箭在叶子衣的身上，一箭穿心，只留箭尾……

你为什么不躲？沈月儿看着倒在身前的男子，第一次有了心痛的感觉。

叶子衣笑了，嘴角仍带着血迹，说：师门有训，不的伤害沈家后人。

你可知道？寒梅傲雪两位前辈本就是一对情侣？

恩。

你又可知道，寒梅先生在杀害了傲雪之后，饮恨不已，回山后就已跳崖自尽？

沈月儿愣住。她不知道，沈家没有人知道。

叶子衣看着沈月儿茫然的眼睛，也许我错了，原来仇恨只能用杀戮来制止的，没有简洁的办法……说这样以后我门中人就不会再遇上追仇的沈家后人，他们已可免去一劫。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完无力的合上了双眼，嘴角仍带着那种淡然的微笑……

母亲，为什么会这样？

妇人摇头，目中凄凉。女儿心痛的样子让她不忍心再看，这般卷入恩怨的孩子。

沈月儿看着月光下的叶子衣，胸口上，箭尾闪现着惨淡的冷光，仿佛轻蔑的扫视着世间的一切恩怨。

尸已冰冷，伤心小箭，一箭穿心，没有活口。可是伤的却是谁的心？“仇人”？还是自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