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轻,也很柔,悄悄挤进窗户的缝隙,来探听我的心事。我的胸膛似乎有咚咚的敲门声在响,情绪早已跳出随记忆神游故里去了。传来内部消息:“蝴蝶梦中家万里,子规枝上月三更”,肯定是“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
门前的那棵老槐树是不是也白眉青须腰佝偻着呢?梦里你可是主角,情节都藏在你的树杈上,你的褶皱里,你的树根下。特别是爷爷的故事,你应该是录了音的,什么时候才能聆听你的重播?也让泉下的爷爷,感应那爽爽的笑声,在那黑暗的地府,冥灵稍稍得些快慰。
村头的菜园里还有摘不完的豆角和芳瓜吧,奶奶常常是臂上挂着盛满菜的篮子,手里还提溜着一把把青幽幽的芹菜,一路走着,一路分给左右的邻居。那脆生生的笑声掉进草丛里都开成香喷喷的花。奶奶的音容已成为记忆,然而她的善将助我一生。
为了追梦我不得不走出那桃源,只有把记忆的口袋装满,携背在肩,这是我全部的财富,走向那诱惑与陷阱同在的城市,小心翼翼的搜寻掉在角落里的点滴机缘,如一只流浪的犬。虽然有时也会遍体鳞伤,但想想身后那沉重的目光,只好把不快掰弯折叠放进裤兜,待以后闲暇的时候再拿出来把玩。
东临那家的杏梅是否还在呢?战战兢兢爬上墙头偷吃的味道真的不错,虽然现在看见那东西就要酸倒牙,但那份亲切感恐怕要伴到永远啦。
村前的那条小河该不会断流吧,那里可是我们儿时的天堂,几个光屁股的孩童,瘦得如火腿肠,满河道里乱跑,笑着闹着。用沙子铸成大坝,然后开一道小口,把衬衫做成小网堵在缺口,一些小鱼小虾自投罗网,揪几根狗尾巴草穿上。这可是战利品,那份兴奋和愉悦不亚于捡到黄金。母亲为我们炒成小菜,吃起来是那样的香甜。不知还有多少玩伴在梦的那端似我这般傻想,也不知还有多少童年的足迹可以追寻,只觉得常常在梦中神游是难得的享受。现实中,经历太多的不天真让人感觉像中了病毒,梦中的那份纯也就价值连城了。
屋前还有一座石桥让我刻骨铭心,它给予的礼物是在我的腿上留下一块深深的吻痕。那是刚下过雨的早晨,我去找失踪的小鸡,由于路滑我从桥上跌落桥下,一块砾石狠狠地和我的身体来了个零距离接触,顿时鲜血和疼痛洒满村中的小路。药房的张大爷就成为我的私人医生,每天都来为我换药,他那光秃秃的脑袋在我的记忆里硬生生地霸占一块区域。在此,我只能对着土地向他鞠躬问候了,至今我不知他的坟地在哪,墓碑上也肯定不曾记下他对我的恩泽,但在我的悼词中已经占据极大的版面来为他歌功颂德。安息吧,我准备适当的时候为他斟上一杯美酒,一大摞冥币,让他在哪里衣食无忧。
故乡的路已经忘记怎么走,可心的方向标准如北斗。生活的呼吸一天比一天急促,白天与黑夜已经没有距离,很多人也不会背诵生与死的哲理,朋友与敌人也可能同睡在一条炕上,但梦路一定是手足牵手。
怀念家园,更怀念家园里的某些人。但“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啊!
在家门前那堵矮墙上,我将童年的故事刻下,现在它的每一道墙缝都会吐出芬芳,岁月流淌得让人措手不及,可那如血般厚重的亲情乡情却犹如一汪清泉,永远会把不朽的记忆洗净并染上青春的色彩。那鸡声狗吠,蛐蛐鸣唱,在风止月暝的梦夜里,永远是天籁之音。正如李白诗云:“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全文完-
▷ 进入英洪波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