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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华听了他这么说,才抬头看了看他道:“你是我认识的男人中最令我头疼的一个,又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王希平听了就乐了道:“你看我费了那么多心思,多少还是起作用的,最起码我让你头疼了。”说着他从鞋盒里拿出鞋子来,望着她说:“我还是第一次送女人鞋子,而且是送一个最讨厌我的人,要不要你最讨厌的人给你提鞋子,这样才解恨!”锦华不禁被他的幽默逗乐了,笑说:“真是少见的男人。”想着他比一般男人的特别之处,简直就是男人中油腔滑调的典范。看他当真提着鞋子往她脚上套,锦华这才从他手里接过那双鞋子,穿上刚刚合适,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鞋?”
王希平看着她说:“看着顶机灵的一个人,怎么这么笨!我刚才不是故意惹你生气,让你拿鞋子打我的吗?”望着他,锦华突然害怕起来,这男人太狡猾与聪明了。她哪里是他的对手,犯在他手里,只有死路一条。不由得轻语:“先生,说实话,我实在怀疑你是不是个好人。”
这时的王希平也坐在了她身边,乍听她此话,笑起来道:“你这女人说话怎么这么直接,你在侮辱我的人格。”
“你给我的印像真不像个正经的男人。”
“那是你不了解我,说实话我一直在你身上想证明一个问题,想知道你有没有爱上我。”
锦华笑了:“你怎么又来了,”
“还是想知道,我内心总是对这个问题好奇的要死!”
“那你以为呢?”
“因为不知道才问,你就告诉我罢!免得我晚上总失眠睡不着也不好。”
“会爱上你才怪!”
“那就试一次。”他笑道。对着这个“牛皮糖”,锦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知道他话里有99%的戏言,可仍想象着那1%的真。
12
晚上锦华躺在床上,想着王希平那看似有意看似无意的态度,倒让她猜不透了。男人、女人,女人、男人,世间的种种人。同性、异性,有时相斥,有时相吸,可恨的有时亦可爱,可爱的有时亦可恨。他是有意地要闯入她的生活,有意地要引起她的注意,对她的态度也是一时进攻,一时防守。锦华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说是这人对自己生了爱慕之心,表面上又不像,若不是爱慕,这情景也绝不像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所为。到这时锦华想忘记他都难了,这个男人分明已达到他预计好的效果,已搅得她有点胡思乱想了。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开了床头灯,拿起一本时尚杂志翻了翻,好像每页都有一个模糊的影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有点生气地扔下书又躺下,关了灯,继续躺着。一会又开了灯,再关了,再开再关,一连几十下,锦华感觉开关都让她给按坏了。别人不知,从外面看还以为这房间闹鬼呢。
有了这样胡思乱想的开端,锦华便不自在起来。清晨起来,在镜前仔细端详了自己一番,脸蛋还是比较精致的,皮肤也是比较细腻白晰的,身材很标准,该凹该凸,线条分明。她不禁轻笑一下,自信心还是有的,只是内心里仍有一份担忧,担心自己不该再有这少女般的心思。因为她自己已不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应该过了那想入非非的年龄了。
锦华再见到王希平时,不再像先前那样自然,偶尔打个招呼,她的眼光也是不敢多看他,而是匆匆离开。而王希平依然那般,不远不近,不冷不热。锦华与男友之间的关系开始时好一些,逐渐因为他女儿的敌意,渐渐冷淡了许多。不是锦华不对孩子好,而是这孩子不准爸爸的爱分给其他人;她眼中锦华不是她们家的人,是个陌生人。无论锦华如何努力,一时也扭转不了孩子对她的看法。锦华因为没做过母亲,与孩子之间不知该如何才能更好的勾通,这样的情景,分手就是一个定局。
13
那时候,锦华并不感觉痛苦与难过,倒有份解脱的感觉,觉得做回单身的感觉是再好不过的。工作之余,可以和朋友们随意安排时间,晚上看看书,可以想看到几点就几点,音乐想听什么风格的就听什么风格。她渐渐地又添了一个爱好,喜欢晚饭后在小区里散步,独自一个人漫步在幽静的小路上。那个季节,她在散步的时候,四周静悄悄地连个虫声都没有;只有每户窗户里透出的灯光,灯光里有时是冷色调的,有时是暖色调的。窗户里有时映出一个人影来,有时又两个,有时一群,看着看着都让人觉得十分温馨。在夜晚中静静地一个人走,可以认真地听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她喜欢这样的一个人走。有时遇上下小雨的天,她也要出去,淋着霏霏细雨,雨丝一阵紧,一阵稀地打在她不撑伞的身上。让那水珠在身上凝聚,给她洗着脑,洗着心。偶尔她也仰起头看那雨,烟似的被风吹着在夜晚的灯光中飘洒,很是好看,像是给路灯罩了层薄纱。
冬天来了,锦华特别希望下场雪,左等右等,终于盼来了一场。那场雪由中午开始下起,飘飘洒洒,纷纷扬扬,一直下到晚上也没有停的意思。晚饭后,锦华穿得并不厚,只是外面罩了件薄呢的短外套就出去了。让鞋底和雪地亲吻,鞋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声音在心情好时听着特好听,心情不好时听到这声音就像在拧别人的脸。不时有雪花落在她的脖子里,凉凉的,因为这原因,她也不时地缩了缩脖子。继续向前走,间或有一阵风吹来,并不很冷,有雪花打在脸上,顿时化成水滴滴入嘴中,有甜丝丝的感觉。锦华觉得走在这样的天气里,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她觉得生活是美的,人生能有积极的心态,并从生活中感到美是一件快事。
走到一处路灯下,在灯光的照射下,路边的那株月季依旧盛开着。花上叶上堆了一层白白的雪,绿中有红,红中有白,煞是好看。她不由得孩子气地想去闻闻那花,香不香。俯下头去,好似有淡淡的香味又好似没有。也许是心中渴望它是香的,便觉得香了,闻了花又往前走,走着走着便觉得身后有脚步声,那声音不紧不慢,踩在雪上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那人像是刚刚下班回来的,背着一个挎包,因怕滑倒吧,慢慢地向前走,近了才看清是一个中年女子。等那人走过去了,锦华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都有点烫了,笑了笑,继续走。
14
过了好一会儿,锦华的心里仍“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往回走,在快到她家楼下时,灯光下她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那人也远远地注视着她,锦华脚步迟疑了一下,还未走近,那身影竟转了身缓缓地向前走了,没有言语。一瞬间,锦华像被人放了气的空气球,软软地贴在了地皮上再也飞不起来。她失落地注视着那身影,也缓缓地向前走去,可那身影一直向前去,并没回头。
锦华回到自己的房间没开灯,躺在床上,脑子里的东西绞在一起,越绞越乱。内心里又有一团绳子拧在一起,无数渴望的小影子在她的脑海里晃动,躺了许久,脑子里都快绞成一锅粥泥了。她不禁坐了起来,透过窗子向对面望去,希望那扇窗户是亮的,然而对面也是黑膝膝的一片。她好似在那阳台上看到那张脸,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那个送飞吻的人,那个有时倚在阳台上吸烟的人。今晚天上一颗星都没有,对面黑黑的,她不知那黑暗里是否隐藏着一双探寻的眼睛。
人一旦被相思的魂缠绕着,便很容易走火入魔,锦华也如此。然而王希平此刻并不走近她的生活,反倒是越走越远了,先前故意的接近与最近故意的疏远像似有意的,有预谋的人早设计好的一个阱,任人跳。锦华不知不觉中陷进了阱里,总是进退两难,情绪不免有些沮丧,可又不得不鼓励自己,凡事心态豁达,积极向上,不管遇到什么。
第二年春天,旅行社在小区里组织海南游,锦华一直想去海南还没有去,便报了名。出行的那天,在去机场的客车上,她竟意外地看到了王希平,他依旧很平静地冲她笑了笑,点了点头,锦华虽然也回了一笑,点了点头,始终是坐立不安的,内心里像猫抓了似的乱极了。车快开之前,她都有点打退堂鼓了,觉得这次旅行令她十分的不安,她内心揪着,犹豫着去还是不去,然而此时放弃,好似要被那人当笑柄了,正犹豫呢,车子就发动了。退路没了,只好硬着头皮去。
到了海南,在去酒店的路上,王希平找机会与锦华坐在一起。脸上也有些不自在地冲她“嗨”了一声,锦华也“嗨”了一下,两人互相看了看,目光又迅速地转开。锦华盯着车外看海南的迷人风光,风景虽迷人,心里是乱的。接着无话,甚是尴尬。入住酒店后,他们这一行都住在同一层,在走廊里,王希平和锦华又彼此互相望了几次。不知什么原因,这眼神里都有些怪,当初的那种自然流露的东西都荡然无存了。
15
第一天的行程,锦华与王希平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目光偶尔相遇又分开,锦华特别的不自在,几次王希平想张口说什么,锦华却又匆匆地走开了。
晚上,同房间的那名女子出去还没有回来,锦华躺在床上,两眼望着窗外发呆,正呆着,陡地床头的电话铃响起,吓了她一跳,她拿起电话“你好!”对方却没有声音,她又“喂”了一声,还是没有声音,锦华的心跳便骤然间加剧,拿电话的手不由得抖起来,这时话筒里传来低沉的男音:“锦华。”她“嗯”了一声便不知该说什么了。“想听你电话中的声音。”只一句话,对方就挂了!锦华拿着话筒又呆了一会,一时还摸不着头脑似的。刚放下话筒,电话铃声又起。“还是我,你睡着了吗?”“废话!”王希平笑了一下说:“我也没睡着,所以还是要和你说话,你出来呗!我到你门口来。”“不,你别来。”
“我来了,等你,不然会把你的房门敲烂掉。”这一句话让锦华想起他上次要把她家的玻璃打破一样,不禁笑了。
锦华拉开门,王希平已倚在门口的墙上冲她笑;然后冲她鞠了一个躬,伸出一只手来,锦华想递他一只手来着,结果却从他身边走开了。王希平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海边上。
走在沙滩上的锦华,听海浪击石,让海风佛面内心里总是五味交杂。王希平跟在后边并不说话,平时话多的人,突然不说话,还让人感觉特别的怪,就像清晨起床一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样的。走了很久,锦华回头看看他,他也看看她道:“这样一句话不说,慢悠悠走着,很好!神仙一样的日子。”锦华看他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不走了,原地踩着沙子玩,玩了一会索性坐在沙滩上。而王希平接着往前走,一直走,头来不回。锦华也不看他,坐着坐着,就把头埋在膝盖里,有种化不开的愁绪在内心里缠绕。坐了很久,直到有人停在身边,她才抬头看去,当然除了王希平没有别人,两人互相看了一会,都没有说话,然后他悄悄地坐在她身边,这样安静的相处是难得的。锦华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酒味,寻思只这样一阵的功夫,他竟喝了酒,是不是刚才出来的时候身上就揣着瓶酒呢!相对无语,沉默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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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坐了很久,似乎海浪的声音都掩不住两人的心跳。锦华一只手指在沙滩上漫无目的地划着,划着,直到另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那不安静的手。她浑身哆嗦着想抽过来,却抓得越紧了,越挣抓得越紧,只听王希平低沉的声音道:“原本平静的心,被你搅得乱七八糟了。”
锦华觉得有点委屈,侧过头去看他,声音都有些变了道:“你讲点理好不好,是我搅得你吗?”
王希平说:“对,是我在先,开始我只是觉得生活很无聊,想逗你玩的。结果……”
锦华不等他说完,用力挣开了他的手,咬牙切齿地说:“好一个无聊逗你玩,你现在玩的很开心是吧!”说完这一句起身欲走,被他一把拉住:“先别走,听我说完,你没看出来吗?我现在是把自己也搁进去了。”说到这里时,王希平把头扭了过去,好一会又说:“都快被你害死了。”
锦华说:“我可没存着害人的心。”
这时王希平低下了头说:“对不起!锦华,我不是什么圣人,是个顶俗的男人。正常男人的坏心思我都有,所以才去招惹你,等我罢手时,已经迟了。我不止一次地看你在小区里一个人走来走去,并知道你的心思,只能远远地注视你。也许是人性的懦弱,实在怕开始又怕结局。所以,人有的时候,也不能不计后果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样伤害的不仅仅是别人,还有自己。”
锦华抽回手用拳头打了他一下道:“为什么招惹我,偏偏要招惹我。”然后站起来跺着脚向前跑去,王希平追了过去。这样一前一后,两个人在沙滩上跑了起来,跑得累了,都摔倒在沙堆里。两人深深地望着,然后王希平吻了锦华,他柔软的唇贴上她的,所到之处,一片炙热。开始锦华还回应了他一下,过了一会锦华觉得他可恨,突然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疼得他整个身体都哆嗦起来。王希平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举止,忍着疼叹了一口气说:“你这女人,我有这么可恨吗?发这么大的狠心。”锦华幽幽地说:“你疼的只是肉。”这时王希平却奇怪地拉过她的手来,低着头用力地捏了一下说:“如果我是没有心的话,可能疼的只是肉,可偏偏有心。”继而又说:“这次随你来本来就是想向你正式道歉的,可是来了后,却又不知怎么搞得自己更是不能理解自己了,不知这样是不是越弄越糟?”锦华看着他那略带忧伤的样子,转过头去。过了一会儿王希平问:“你爱我吗?”“不。”“那不见的时候,你会想我吗?”“不”“可我恰恰相反,不管你信不信。”锦华道:“我有时真是恨你!”说完她把头伏在膝盖上,几乎要哭了起来。看她如此,王希平低着头说:“有的事情做了后悔,不做也后悔,有的人遇到了要后悔,错过了更后悔,有的话说出来后悔,说不出来也后悔,你说怎么办?我总觉得生活中流逝的不仅仅是时光,还有我自己。”锦华一直无语。两个人竟这样默默地坐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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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海南回来后,锦华寡言少语。又过了一些日子,人也消瘦了许多,她妈妈看她如此,以为她生病了,一次次地催她去医院看看。只有锦飞看出来了说:“妈,她是心病,心病要心医。”
锦飞私下里又问锦华:“罪魁祸首是不是那老小子。”锦华看了看锦飞没说话。锦飞知道猜对了道:“就知道他没安好心,还以为你能应付过来呢,怎么他欺负你了。”
锦华道:“没有,根本就没事,你把心放肚子里吧。”
“那你这没魂没魄的,还是他不喜欢你?单相思?”
“哥哥,你别招我行不行,我要疯了。”
锦飞看她如此,不再多嘴。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锦华又独自一个人在小区里散步时,王希平跟了过来。这是海南之后,两人第一次相见,因为无奈都不知说什么。走了好一段路,王希平说:“我要出国了。”锦华乍听此话,停了脚步看了看他:“哦,终于想要和家人团聚了。”
王希平轻轻地道:“躲你,省得让你看了闹心。”
锦华沉默了。又走了一段,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来递给她道:“这个送给你。”“什么?”锦华问。“弹弓。我自己做的,那时只想着认识你,所以想着这招来,后来也没舍得扔。”锦华接过来看了一下,忽又一下生气地扔到草丛里。“谁稀罕你的东西。”王希平望着她无语。良久又说:“我后天的飞机,和你道别了。”锦华歪着头,鼻子发酸地说:“谁让你告诉我?”
“我想告诉你。”王希平答。
“用不着。”
他望着她,又有点企盼地问:“你送我吗?”锦华向前走了几步说:“不,我最讨厌送人。”
王希平内心里异常复杂,有时候真的都想咬人。上次锦华咬他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好,有几个牙印在那里,很深。
他走的那天,在机场等了又等,望了又望,希望看到锦华,但觉得她不可能来,每看一次眼神里便多一层伤感,这伤“城”是自己堆积起来的。
快到检票的时候,王希平一边走,仍一边回头,忽然看到锦华的身影由一边跑了过来。他也迅速地转身向她奔去,快撞上时,两人又来了个急刹车。互相望着,他笑着说:“哎,不是说不来的吗?”
锦华把手一扬,手里抓的是那把弹弓,说:“我去找它的时候,找到时突然想看着你走,因为不知能不能再见到有人用它。”
王希平突然把手里的东西全丢了下去,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力抱紧了她,良久道:“你怕想死我是吗?”
“怕再见不到。”
放开她时,王希平低声骂了一句道:“我他妈的这真是害人害已。”然后转身提起东西大踏步地走了,不敢回头,怕一回头便没了走的勇气。
锦华看着载着王希平的飞机在头顶掠过,强忍着内心的痛苦,目送他远去。
而飞机上的王希平比锦华更加痛苦,这份爱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局,就是让你想着,一直想着,永远想着,因为没得到,所以想死你。(结局)
嘉丽
2007年6月11日凌晨2:30首稿
2007年6月14日修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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