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悖语人生》作者凹凸木伯

发表于-2007年06月23日 中午12:30评论-1条

人有时连自己都不认识。比如见到极诱人的姑娘,也生出许多极见不得人的邪念。当然,不光有极强的占有欲,也有极强的自惭形自秽。因而想杀掉她。但如果金钱可以买到她的一切,不仅杳尽所有兴致,还要躲在隐晦的角落,成一只濒死的狗。

走遭街上,太阳很晦暗,人生却极嘈杂,便盼着骤起一阵风雨,让街面在肆虐中沦为虚无。然后,我走上去,同风一起歌唱,甚至哼一些极放浪的调子。那顶破草帽也许因此飞得远远,但我决不作出潇洒状,任他将自己失落。我要紧紧地追赶它,他因此而死亡,我因此而诞生,道理很简单。

傍晚,走进相熟的酒馆,请一个陌生的伙伴。酒喝得很炙热,话也说的很投机。他说他很喜欢我,愿和我同去爬几座山,或涉几条河。他很真诚,并不自傲,且言语极流利,让人感到他也许不凡。但我不喜欢这个也许,我希望他也极一般,甚至有些颓唐,愿和别人干些什么的,都有露阴癖,让人不能忍受。便默默和他喝酒。欲跨出门去,他拉着我的手:把您的大名和地址留下好么?我很想去拜访。我掏出一张白纸,对他说:你去买两瓶可乐,我写给你。待他走到柜台前,我大声叫他:我已经写好,压在醋瓶底下。转身跑出门,钻进最近的胡同。那纸上写着:去你妈的吧,哥们儿!他也许半天说不出话来,也许大骂不止。总之,这是一桩很有趣的事。

妻说,你今天起色很不好,是不是心脏又出问题了?我说也许,我的心脏被烟酒惯坏了,有三级杂音。要不要看医生?妻子很殷勤。我说:等你干医生的那个同学死了,我一定把心脏好好修理修理。你总是这么忧郁,真让人受不了。她说完就淅沥的哭起来,脸子很美丽。哭什么,你哭,我说,等我天天乐起来,对你的爱也就完了。

妻真可怜,怎嫁给我这么个东西!

不过,她不敢离开我,我有二斤炸药,捆的很紧。那次到刺猬河去炸鱼,那个报社的编辑活老外,装药的塞子没有塞紧,扔到水里,炸是炸了,开裆放屁,没响,仅炸翻了两只寸长的小鱼。我说:你他妈的活造孽,你炸了一堆早恋的中学生!于是,药必须捆紧,那炸的才厉害。

妻是我硬娶来的,她长着一对该死的蚀人魂骨的酒窝,便整日照镜子。我就只有把所有能成像的家伙都砸了。我说:你老实点,莫说拜拜,这二斤炸药,我是舍不得给别的任何人。

这就是我的爱情。哥们儿你甭瞧不起。这年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扯远了。

我小时,父亲穷的丁当响,整天喝焦玉米熬成的糊糊。母亲那时正怀着二弟,很馋。父亲凑掰了几把嫩花椒芽,煎了一只红辣椒,他端在鼻子下嗅嗅,极不情愿的递给母亲,“吃吧,赛过狍子肉。”母亲很感激,就着稀粥吃的极其开怀,汗水淋漓,余韵烂漫着。夜半时,却被腹痛疼醒,满炕翻滚。临了,终于屙了满裆货色,才恬静如婴儿。屋中,就氤氲满了臭气,令一双夫子再不能入眠,仅盼鸡公早唱。

第二日,母亲依旧到地里锄耪,韧如老牯。晚上却不思茶饭,只躺在炕上,任泪水漫溢。父亲竟吹起了口琴,像登时汤进一条小河,有欢乐的浪花飞溅。母亲不但止住了泪水,还小声的唱起来,融融的一派好气氛。我一生都不会忘了这个时刻,这是一对贫寒夫妻的杰作,尽管只有一个观众。

于是,我注定没救了,世间除了父母,谁也崇拜不起来!

也交过几个朋友。

一个是鞋店的老板。我的脚型不好,一年四季只能穿皮鞋,便上赶着去找他。他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看上的只是我的皮鞋。我说对。那也够份的,有爱屋及乌,就有爱乌及屋。他笑着说。我很激动,拍一下他的平展的肩:哥们儿,跟你铁了!――中国人太缺少幽默,幽默便比金子更贵。我少时读不懂哈菲茨的诗,现在真懂了,这个老冒有种,不枉那一顿一瓮的曲酒。

还有一个,便是官界朋友。在我容身的地盘上,他算是个显赫的大官。他极善于修饰,眉毛都要每日梳理两遍。他当然有架子,据说做爱时都要讲个程序。颇有孔子割不正不食之风度。他乐意赶风头,上边一有声音,他就有步骤,他便很想写出一篇文章,论当时极其热门的某某题目。但是他写不出。我就登门拜访,送去他要的稿子。他看后喜不自禁,竟然将我抱起来,在原地不停的转圈,单纯快乐如童子。我也留下了眼泪,并不是为了将要被他赏识,而是为了发现,发现再刻板的人生中,竟也不乏灵性的那道闪光。后来,那稿子终于在市报上发表,当然署的是他的名字。但我一点也不吃亏,我能经常从他那儿看到很不错的录像,并且很快知道本该知道却不让知道的什么。这便足够了。

当时,我主动把自己送上门去,只是因为害怕和当官的接触,是冒着极大的危险,去玩一次悲壮的游戏。

于是,不要把什么都摆的太庄严,到头来,只能吓死你自己。

。。。。。

那天,她对我说,人其实很没意思,一切都是虚无。天空有数不清的星星,很晶莹,很神秘,但是那不过是一张挂在人够不着的高度的一张琐碎的画,它既不亲切,也不实在,拿它无奈何,这便是虚无。

我说,我的爱也虚无吗?当然,她说。你爱我的话语会随同风飘逝,你看我的眼神会被夜色遮拦,,,,你总也捉不住它,最终是抽象。这不是虚无吗?

我说,那我就要你的肉体吧。我要用我的狂暴,让你真切的感到我透骨的爱,然后,让你彻底的虚无。

她白润的脸,迅速黑紫下去,变的很粗糙。她颤抖着,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卑怯和绝望。你有妻子,她终于找到了遁词。

我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扑到在地,哭成一条落水狗。我真心地为她悲哀:她还有那么多人间顾忌,还有那么多瞬间便可寻到的观念,既然还能抓住稻草,一切就不光是空白!有观念可据的人生,难道还称得上虚无吗?

她知道我在嘲笑她,便贴近我,狠狠打了我两个耳光。我感到心花怒放,觉得这一刻很有价值。人生最明亮的,是复仇的火焰!我有福了。

她说,我并不缺乏勇气,来吧,我把我给你了。

便把自己剥光,且用凌厉的眼光盯住我。我觉得她这时很真实,很光彩,不愧是敢于踏在轮子上跑步的知识女性:可以摧毁她的肉体,但不能摧毁她的精神。

我绝没有一丝忸怩,勇敢的面对她,像专注地欣赏一幅极难得到的画。我说,你真美啊!然后,离开这块圣土,毅然到街上去。

我每天睡得很晚,总是在夜间搞一点私人研究:研读祖父留下来的那本古旧的《周易》。我已经读了十年,十年没有读出真味。我不恨自己迟钝,因为书中写了宇宙间该写的一切内容,是人生在漫漫时光中磨砺出来的光芒,每个字都是一颗不朽的头颅!

人是嗜食的动物,每个人都爱在口里嚼些什么,比如口香糖,比如陕北米枣,妻爱吃为儿童特制的那种甜点心。不要骂我亵渎圣品,我不想给自己制造圣品,不然我会消化不良。不断的嚼一嚼那该多好!正如妻总不能靠甜食点心饱腹。

那日跟二弟三弟哥仨玩土仗,玩的昏天黑地。祖父就说,别太疯了,疯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那不好。甭管,谁爱听你说怪话呢,我说,便接着昏天黑地,终至将二弟脑袋开出了汁液,惹得全家大呼小叫。后来明白,原来他是在说,莫太狂热,莫太贪婪,莫忘乎所以。什么都可以忘,千万不能忘了自我。我想,幸亏他当时没学过辩证法,若学过,便肯定不会辩证的如此深刻。

也许我正在阐述悖论,但现在真的不需要悖论吗?人可以没有文化,可以没有财富,也可以没有爱情,却绝对不能没有恬淡的心灵的自由。

因为,窗外,充满喧嚣。

录入:木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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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无缘牵手点评:

读此类文章,如同在解剖生活,那一笔一刀,无不让人心悸!

文章评论共[1]个
木伯-评论

因为网路上查不到,辛辛苦苦的录入了一遍。这个是转贴,不知道烟雨也收了,谢谢。at:2007年06月23日 下午4: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