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个狂热的音乐爱好者。我喜欢音乐始于那个特殊的年代。当时学校停课闹“革命”,没有书读了。我一夜之间成了“狗崽子”,也无人敢搭理了。在无限寂寞惆怅之中,我发现了几把丢弃的破胡琴,便拾来拼凑成了第一把乐器,配上丝弦,在百无聊赖中吱吱呀呀的拉着。开始学二胡无谱,也没有专门的老师教,完全靠听觉记谱,靠心灵感悟来把握乐曲的风格。俗话说:千日胡琴百日箫。两年下来,渐渐地拉成了调。于是每日自乐其中,忘却了人世间的烦恼。随后在上山下乡和进工厂的日子里我又自学了笛子、扬琴、小提琴等乐器。一些器乐爱好者经常在一起互相切磋,也相当于现在的音乐沙龙了。但乐器是借的,因为买不起。所以从资金投入方面说,我对音乐的爱好是吝啬的,远没有到那种“发烧”的程度。
在学习二胡独奏曲的过程中,瞎子阿炳(华彦钧)和他的独奏曲《二泉映月》开始打动了我。那如诉如泣的旋律告诉人们一个发生在无锡“天下第二泉”边的故事。就是他,一个盲人,一个解放前穷困潦倒靠拉胡琴乞讨度日的道士,凭着他的音乐才华创作了这首名曲,并得以流传后世。经整理改编的器乐合奏曲《二泉映月》越洋演出,照样感动了无数的外国知音。每次拉这首曲子我都沉寂其中,好象灵魂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感召,在冥冥之中寻觅着什么。中国民乐的深厚底蕴真的让我很感动。一次在朋友家,我从留声机里听到了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那雄浑激昂的旋律立刻吸引了我,令我血脉贲张。他在音乐里表现了对生活的理解。他的音乐象是一座桥梁,让自己的心灵在上面跳舞,有喜悦,有焦躁,还有一腔深情。当我了解到这是贝多芬在双耳失聪后创作的世界名曲时,不禁为他要“扼住命运喉咙”的气概而感动落泪了。无论中外音乐,能感动自己的音乐就应是最爱,从此成了我欣赏音乐的座右铭。
跟着感觉走。我喜欢听帕瓦罗蒂、多明戈演唱。他们的声音是那样的高亢,显得男人味十足。我也喜欢宋祖英、刘欢那种细致入微的演唱风格,既风情万种,又韵味悠长。残障艺人的演奏或演出是最能打动我的了。看他们演出,我享受到了音乐大餐,也体味到了人生的真谛。就在前些年的春节晚会上,一群聋哑人用一台《千手观音》征服了亿万观众的心。他们淋漓尽致的演绎带给人们的是艺术享受,更是心灵的震撼。它那华丽、厚重的音乐让观众感受到了圣殿的辉煌和宏大,感受到了菩萨的庄严和慈祥。从音乐里,人们找到了灵魂被净化的感觉。于是我想起了以色列人帕尔曼1995年在上海举办的小提琴独奏音乐会。帕尔曼三岁半学小提琴,四岁多患小儿麻痹症双腿瘫痪。他小小年纪不屈服病痛,练琴不止,九岁时已经在音乐会上演出,最终登上了国际巨星的宝座。当他依靠拐杖艰难地站在舞台上演奏时,人们为他极富感染力的演奏所感动,更为他的坚强而喝彩。还有传播天使之声的意大利盲人歌手波切利。从他们那里,我们感受到了生活的颤音,也感受到了坚强的心在铿锵有力的律动着。
渐渐地,我在聆听喜欢的中外乐曲时开始有了一种感觉。当乐曲响起,思绪渐渐进入旋律,那若有若无的东西在你心尖上缠缠绕绕,让你有一种说不出的纤细的牵拉和说不出的舒畅。以至于有时眼泪都不知不觉的渗了出来,被一种巨大的温暖或者忧郁所包围。那时人的自我消失了。在音乐的包围中,自己就象是个雪人,在温暖的阳光下一点点融化,最后变成了一滩水,融入在音乐之中了。有人说音乐是音符化的文学,我认为是很有道理的,而且音乐要高于文学。好的音乐是充满玄机的,它象是打开你心灵的一扇门,让你意识到还有如此美妙的一个存在。这个存在是超出三维之外的。它能让你回想起一些东西,但又让你想不透彻。因而最大限度地沉入一种状态。
我的音乐入门是那样的草率和随意,以至于到现在都不懂五线谱,也远远谈不上对音乐有细致贴切的理解。贝多芬说:音乐是诱发灵魂的一种东西。能够感受和消受音乐,是我人生中值得庆幸的一种机缘。我的爱乐之路象是一种“化蝶”,我愿在音乐的虚无中让自己虚无,让自己“涅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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