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红色的月亮

静静地立在索桥上，初夏的夜风，凉冷如冰。环目四望，河两岸楼房的窗户，像一只只眼睛，又似一颗颗珍珠，在如水月色下，煞是好看。却不知那眼睛和珍珠里的人儿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福的。

低头看桥下臭气冲鼻的水，水中有枚清冷冷的椭圆形的月亮，随着水流的涌动，扭着细小的舞步。河边草从里，青蛙敲着多韵律的鼓，震得天上的星星颤巍巍的，像要掉下来。近水楼房里的灯光，不嫌水的脏臭，只往面里跳。是因房间里太吵，还是空调开得太大，想洗个澡，不得而知，只有灯光自己知道。灯光下的人，可是成双成对的？不会像我形单影只，独对孤灯，把寂寞泪抛洒。灯光下的父母，可有儿孙陪着？不会像我那饱经忧患历尽苦难的母亲，看着镜框中的儿孙，喃喃自语，把牵挂担心交给泪水。灯光下的儿女，可是在陪着人世路已短的父母？不像我只能在电话里说我的想念和挂牵。

看着河水里的灯光，思绪纷乱。抬头向无云的夜空，桔红色的月亮挂在西天。月儿是圆的，想来已是月中了，不知是十五还是十六。蟾空里的嫦娥定是穿着桔红色的霓裳，那光彩夺目的桔红色霓裳把月亮也浸染成了桔红色。一袭桔红色霓裳体态婀娜的嫦娥在做什么呢？或是挥袖漫舞，看得吴刚醉眼迷离；或是抱着玉兔莲步轻移，说着玉兔似懂非懂的话；或是坐在桂树下凝目垂泪，思念凡间的后羿。不知道，只有天知道，嫦娥自己知道。

今夜的月亮，仍然是几千几万年前的那个月亮，月亮下的人却不是几千几万年前的人。然而，今天的人与几千几万年前的月下人，所思所想却是一样的。一样地想着吃喝拉撒，想着父母妻儿夫婿儿女，想着兄弟姐妹邻里故旧，想着远方的朋友近处的好友。同样也有一位女子凭栏独立在清泠泠的月光下，思念着远在他乡的人儿，一任珠泪浸着月光流淌。

哦，桔红色的月儿今夜也照着他乡么？他处的人儿可也在想着凭栏而立的人儿？今夜他乡的月亮肯定也是桔红色的，只是不知他乡的人儿此时是否也对着月光轻叹洒泪。

看着那枚桔红色的月亮，有多久，十分钟，二十分钟，亦或一个小时。远处传来每年旧历四月十日从早唱到晚的《祝妈妈长寿》，心儿漾起甜甜柔柔的涟漪。

呵，母亲，母亲，您看见了吗？今夜的月亮恰是您三十年前说的，是桔红色的，不同的是不是在秋天，是在夏天。记得当时我偏着小脑袋一个劲地问，真的有桔红色的月亮吗？有啊，有啊，我看见过无数次呢。是的，是的，母亲，有桔红色的月亮，不但有桔红色的月亮，还有蓝色若玉的月亮和红色如火的月亮呢。一年里有很多个蓝色若玉的月亮，那是蓝丝绒一样的夜空给染蓝的，而红色的月亮，则是热情如火的夕阳晚霞浸红的。那如火般的月亮挂在天边，绚丽无比，灿烂无比。

呵，母亲，母亲，此时您在做什么？是在看着桔红色的月亮怀念逝去68年的外婆，还是在牵挂觅食于外的儿女，或是在回忆年少时青青涩涩的梦。

静静地看着桔红色的月亮，裙裾曳地的母亲竟从里面翩然而出，向我走来，脸上是三十年前的笑，好美好美。

呵，母亲，母亲，你真美！

我痴痴地看着越走越近的母亲，笑了，泪在脸上欢快地流。可是，当我擦去腮边的泪后，眼里没有了美丽的母亲，只有清泠泠的，桔红色的月亮，淡蓝色的天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