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躁的过了几天,终于沉下心来决定看些书了。前天去书店才将自己一直想看的书买了来,其中有一本《当时只道是寻常》。曾经看过其中的几篇文章,觉得还是不错,于是决定买下。近日又翻看了一些,真的要由衷地叹纳兰词中对情感的描写竟是如此的细致贴切。尤其是那一曲《荷叶杯》,“知己一人谁是?已矣。赢得误他生,有情终古似无情,别语悔分明。莫道芳时易度,朝暮。珍重好花天,为伊指点再来缘。疏雨洗遗钿。”
初次读这曲词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太多的关于纳兰的事,而是不由自主的被那句“赢得误他生,有情终古似无情”给吸引,想到的却是宝黛二人的无奈苦恋。这被世事所误的感情,就真的如纳兰词中所书的那般只得期待来生缘。
还记得曹公笔下的[终生误]和[枉凝眉],前者似用宝玉的口吻来写,“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这头一句就是如此的直白露骨,一种今生只认定林妹妹的坚决显露无遗。而后者则是用黛玉的口吻来写,凄凉哀婉仿佛是一生诉不清的苦楚都在其中。
有时候想想这两个痴情人,倒也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想靠近对方,却又在不住的试探对方,明明知道对方的心在自己身上,却又常为了其他人而恼。如此含蓄蜿蜒,分明的一条直路却走得好似千山万水般重叠迷离,坎坷无涯。也许这就是中国人的爱情,分明知道却是万万说不得的,即使已经到了只差父母的一次指婚,即使整个家族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那这两个人之间却也是不可说破的。含蓄,仿佛是中国人行事的精髓。
宝黛二人也算是知己了吧,还记得宝玉无意间说给袭人听的那句话:“林姑娘从来说过这些混帐话不曾?若他也说过这些混帐话,我早和他生分了。”这样一句话,本是无意之言,并非说与黛玉听的,但也正是因为无意所以比那些雕琢好的甜言蜜语来的真切,更足以见得其用心之诚。窗外的那个娇弱的病西施听了这言语便也心下高兴激动得认定了这个知己。知己,也许是人与人之间最高层次的交流了吧,知道对方的心,便对方是一个字一个眼神,也可知道其用意。士可以为知己者死,可见古人是很重这两个字。也曾听说过两个人的爱情程式最正统的就是:相遇—相知—相爱,可见两人若真要爱,便一定要先了解对方,作为彼此的知己。宝黛二人正是如此标准的过程,只是空空落得个“为伊指点再来缘”的结局。
还记得宝玉曾唱过的那一首红豆曲,虽是在酒席上娱乐时所唱,但是我这个多事的人只因为那一句“照不尽菱花镜里形容瘦”而认定了他唱的是黛玉。想到她必定是为了他流尽了泪珠儿,从未展开过眉头,形容消瘦那是自然的。也许同时也是在叹自己吧,“恰便似那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或许就是终生误之后的“此恨绵绵无绝期”。
八十回之后的红楼便没有怎么仔细看了,只记得黛玉死后宝玉在潇湘馆大哭一场,之后便和颇有停机德的宝钗过着正常的生活了。原以为高先生会将宝玉哭灵大书特书,怎料我看的时候总有一种草草收场的感觉。也许真的是投入了情感与否的差别,到了高先生笔下,人物便都不如原先丰满了。我想,黛玉魂归离恨天之后的宝玉,必定与卢氏死后的纳兰容若有许多相似,纳兰尚有“愿指魂兮识路,教寻梦也回廊”“判把长眠滴醒,和清泪、搅入椒浆”的刻骨铭心的句子,以及“一声将息晓寒天,断肠又今年”的愁思绵长不绝的词句。而宝玉在书中除了干瘪瘪的一声声痛哭,便没有了其它表示,竟然同贾母熙凤等普通人没有了区别,丝毫看不出他究竟爱了黛玉有多深。看了那一回便没有再往后看,因为已经失望了。
我想,在伊人走后,宝玉也应该同纳兰一样是做过梦的。梦中她踏着溶溶烟月而来,娉娉袅袅的立在荷塘边,眉宇间惆怅依旧,看着池中凋零的残荷悠悠说到:“我本不喜欢李义山的诗,但独有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我喜欢。你可别叫他们把这残荷给拔了。”
梦中听到这似曾相识的言语,他不禁热泪盈眶,他的心里默默念着:我会在潇湘馆里等你回来,那时仍会找老太太要了软烟罗来装饰你的窗格,在芒种时节听你唱葬花词,在秋雨飘零的夜里读你的那首秋窗风雨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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