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关中本来应该是一个炎热少雨的季节,但是今年却异常反常。雨已经接连下了一个多星期了,闲暇时听听广播,里面说还有几天的雨。我是一个忧郁伤感的人,雨天更甚如此!
走在街上,mp3重复放着许巍的老歌,私下里认为他是一个对都市看得最透的人,因为总感觉他用一个外来的人的眼光看都市,一个月里,已经习惯听他不断讲述一个凄美孤独的浪人故事,那么冷静的洞察一切!
在咸阳正街有一间破旧的门面房门上张贴了一张出租启示。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踏了进去。
“你是打印东西还是……”店里的女老板迎过来如是说。
她二十七八的样子,长相一般,一口陕北腔。正上下打量着我这个不速之客。在一间只有十二间的门面房里,我一脸茫然的神情和她四目相对,我有一些不自在,我这样的举动完全符合一个不速之客的特征。
脑海的瞬间空白导致我无言杵在那里树十秒。“有软猴吗?”我问了一句。试着打破这样该死的僵局。“没有,只有硬猴和精品猴王。”她没好气地说。或许在她的思维里抽软猴的人都是一些没有品味的人,其实不然,有一段时间我总是抽两元一包的金丝猴和祝而康。而我不是一个没有品味的人,至少我不如此认为。起码我知道有垃圾箱的时候我会将烟头弄灭扔进去。
“你这个店要出租?”我明知故问。
“是的。”她听到我可能要接手这个门面时,态度稍微有些缓和。“这间门面应该是咸阳人民路最便宜的店面了。房租三百元,没有转让费。这个冰箱可以考虑给你留下,新的,才买了三个月。”老板流利地说了一通,并且刻意地回避陕北腔,但是与生俱来的东西想遮掩又谈何容易?
“你是陕北的?”我问。并且在瞬间对这个破旧的门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你感觉如何?”她没有回答我的随便的提问,似乎只是对租房感兴趣。“房租最少交一年。”她补充道。
“很好!”我习惯性地在口袋里面摸了一下,或许是找烟,更或许是找一年的房租。知道现在我都不清楚自己下意识行为的意图。分析了一下好长时间没有分析出来。事实上我除了一个mp3外已经只剩下几块钱的路费了。当然我不可能去租这间门面,即使它很便宜,因为我的心理诊所已经一个月没有开过门了。而我过来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想随便走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进入这个门面也是不自觉的行为,只是自己没有知趣的出来。香烟,不管是软猴还是金丝猴,抑或其他,我更无心买。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大脑被动地接受神经系统刺激而编出的谎言而已。就像电脑程序那样,有时会自动运行,运行完毕后才发现是如此低级无趣。
大脑完全清楚的时候,我已经从店里出来。r女人的影子瞬间,同样是瞬间闪现在脑际。她曾经告诉我自己就住在这附近。当时她闪电式跟一位陌生人结婚,然后就搬过来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在清醒的时候想起r女人呢?其实她只是我的一个客户,在我关门前最后一个客户。记得她来我诊所的哭泣抽烟的情景。说也奇怪,她怎么会在两天之后跟一个自己没有见过面的男人结婚呢?同样她深深爱过的那个为她离婚的痴情男人后来怎么样呢?她什么也没有说。从那个时候至今,我抽的烟超过了以往时期的总和。还记得r女人走之后的一天一个男子给我送了一张《简单爱》的歌词,然后骂我神经病,他的举动是如此的可笑。让他给陌生人送歌词的r女人是如此可悲!
之后就经常想起r女人,猜测过很多设想,到最后只分析出当时我不应该收她一百元的心理咨询费,有些问心无愧。因为我说过的话没有超过十句,三个小时一直是她在诉说。我这个心理医生更是不称职。
努力使自己不去想一个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女人时,脑海便不自觉的想起去年接触的客户夏沙。对夏沙了解不是太多,当时我的诊所开业不久,没有多少经验,她说了她的不幸后没有像r女人那样哭泣抽烟,数月时听到有人说她难产死了。有点不感相信,现在医学如此发达怎么会说死就死呢?很长时期把她跟陆芸联系在一起,一个因难产痛苦死去的女人与年少纯真的陆芸有着完全不同的个性和命运,理不清。
最近一次去南吴村的时候,钟临瑞笑着说:“其实陆芸是你的初恋,夏沙也是!”
我笑笑,没有回答,我理解她的意思,陆芸和夏沙有我的初恋的饿影子。陆芸的年少纯真,是她和我青梅竹马时的形象。当她嫁人后新郎不是我,所以她就有了难产的结局。所以她分析我心理上是一个刽子手,梦里肯定总在杀人。
钟临瑞没有学习心理学,我知道她是在戏谈,但是我竟然固执地接受。这个恐怕是我不敢开诊所大门的一个重要原因。我怕见到客户,尤其是女客户,我会把她们的经历往的初恋身上套,然后给人家胡乱说一通。如此明显愚蠢的做法怎么还是有人过来上当。
回诊所前,我独自一个人在毕塬顶上呆了几个钟头,知道夜幕降临,还好雨不很大。诊所两边的杂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清除了,这令我很气愤,因为这是我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的惟一标志。没有这些杂草,恐怕r女人会说“其实你也很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的”,被一个跟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看透是很没有面子,更何况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我将cd外接音响声音调到最大,并随便放进去一盘光盘。一个月没有人住的房子凌乱不堪,书、光盘、卫生纸、破碎的啤酒瓶渣子,甚至毛片都还在茶几上。有些困,明天阿辽过来拿走他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后,再慢慢收拾整理。拉开揉成一团的被子,发现有些发霉的味道,就索性再将他踢成一团。没有伸手拿茶几上的烟盒,因为还清楚那只是烟盒而已,烟肯定被阿辽他们抽完了,每次都是如此,不用猜用脚指头就可以想到。
敲门声是在十一点十分想起的,当时我正在发呆,cd声音大,敲门声音更大,外面不是敲,而是砸,使劲砸门,大有我不去开门就有明天换门的危险。
“今天不营业!”我懒懒地喊道,用最愤怒的语气。
“开门,是我。”
是夏沙,不,是陆芸,不,应该是l,钟临瑞所说的我的初恋。我冲过去开门,这样的速度从心理上说可以推测她在我心里的重要程度。一年了,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那腔调,语气,瞬间我就可以回想起她的动作。
打开门,我才想起房间的凌乱。l在我开门的瞬间退后了一步,说:“好臭!”忽然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失言。稍犹豫了一会,捏着鼻子不情愿地进来,在房间四处看看。我想收茶几上的毛片已经来不及了,脸色通红地说:“阿辽他们没事过来……”
l好像没有听到,说:“我雇了几个民工帮你把外面的杂草除了。”
她依旧捏着鼻子,说话不怎么流畅。另一只手插在腰间,我从下到上打量着她,她站立的姿势让我想起鲁迅笔下的圆规形象。脚穿着不合尺码的夹二条,可能是她老公的吧。记得她最喜欢柔和的古龙香水,但是现在变了,我闻不到门面里面的臭味,却闻到她身上那不知名的陌生刺鼻香水味。熟悉她纯真学生时代的留海,但是举头望去,如今她已经烫了发,留海没有了,显得成熟多了,也俗气了许多,更像上层社会的妇人了。始终没有看她的脸,看她的眼睛,怕自己会彻底不认识她。
l终于不再捏鼻子了,腾出的手也插在腰间,这下跟圆规一模一样了。“你把墙面刷一下,花不了多少钱,还有cd,现在谁听这个,买一台电脑。灯换换,这样写字,看书,怪不得近视,现在大明宫一个吊灯才……”
“这灯很好的。”她可能已经忘记了这是她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也难怪,中学时代的事情了,谁还记得?
“看书桌都破成什么了?买……”l一直在说。
而我走到cd旁想把声音再调大一点,却发现现在已经是最大了,于是就索性关掉。
“诊所我明天准备转让,我想专心看书,考一个心理咨询师资格证书,不想骗人的过活了。”我说。
“哦,其实没有什么的,我老公……”
l出去的时候,我忍不住流下了泪水,好长时间没有哭过了,鼻子一酸,眼睛热热的。然后从床铺下面拿出一张照片,上面l背着她妈妈给她做的书包,推着自行车微笑着。清泪滴在照片上,视线一片模糊。我从抽屉里面取出相册,将这张珍贵的照片放在高中毕业照下面,轻轻合上,也合上了回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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