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顺着自己的感觉,比如好久没回老家的时候,一个念头,就这样一脚踏回这片土地。往日的感觉轻上心头。留恋于这片土地上的气息,儿时玩耍刮下的伤痕,开始隐隐作痛,像在重温昨日的欢笑。
村口的狗立刻叫起来了。惊醒了其它睡梦中的狗,狗叫声如波浪一样一直住前传,像金黄色的麦田,风轻轻吹过。村子里的年轻人几乎都到外面打工去了,留下了老的少的,让小偷有机可乘。狗成了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给自己壮胆的最温顺的动物。
土黄的路已经没了,这条祖辈门世世代代走的路,被冷硬的水泥路所代替。
半路上碰上三婆,“哎呀,阿弟回来了。”
“是啊,刚从省城回来,这路修一下,好多了啊”。我和三婆一路上边走边聊。
“哪,不好,不好,硬邦邦的,冷飕飕的。”三婆一脸无奈。村里老一辈的人都过惯了清苦的日子,上哪儿都是打赤脚,以前土黄的路倒也走习惯了,一下子换成水泥路,都喊着走不顺。
“三婆,那村口的两棵大树呢?怎么不见了啊?”我好奇地问道。以前那两棵树可是小孩子们的天堂,有四五层楼那么高,上面都是鸟窝,可惜爬不上去,只好拿着弹弓在底下胡乱地对着打。
“砍了,这不,二爷和六爷家的几个儿媳天天在那吵,谁也说不清到底以前是谁种的。”三婆摇了摇头。
“咦,二爷和六爷不是清楚吗?”
“二爷不在了,六爷也老了,脑袋不清楚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要不能闹得这样僵?不就几根木头嘛,何必伤了和气!”三婆一脸的皱纹深深地凹陷下去。
“该走的都走了,剩下这几把老骨头,谁会去理会啊!”末了,三婆添了一句。
分叉路口,我目送了三婆好久。老一辈的人拼搏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有个像样的家,如今却无法逃脱岁月的征招,一个接一个远去。
一转身,便是家门口的那口古井。一改住日的热闹,只有母亲一人在那提水。
“妈,我回来了。”我一路小跑过去,放下行礼。接过母亲手中的绳子,把木桶往井里一扔,‘扑通’一声,甚市清脆。小的时候,母亲总不让我打水,‘就你那一个小小的个头,还没那水重,一不小心啊,人就会被带下去的。’那会儿干旱,四周的邻里集资在这挖了口井,之后引得有人老远都到这儿来打水,便成了宁静乡村最旺的一个地方。大人们过来挑水,碰上熟识的人,一站就是大半天。我们小孩也高兴,在一旁玩水。大家都说挖到了个好地方,这钱啊,花的值得。水是清凉冰甜。还记得二爷说,‘这水泡出来的茶啊,清香淡淡,真是美味啊。’我跑过去,尝了一口,立即喷出来,吐了吐舌头大叫:“好苦,好苦……”惹得大家直笑。
“妈,怎么都没人来了?以前不是很热闹嘛?”我看着满井的水,以及干燥的井台,不解问道。
“现在都通了自来水了,哪还有谁来啊,再说,老的老少的少,谁能挑得动,过几天,二房那片区装完了,就装咱们这片区,虽然大家抱怨说自来水有怪味,但无奈提不动水,也只好将就了。”母亲看我装满了水,便接过扁担,“走了,回家了,你们在外当然不懂了,前阵子你哥回来,还说想去二爷家找他玩,我说人都不在好几个月了,知道二爷疼他,但你们在外经常变迁,有时候根本联系不上,前几天七婆走的时候,找不到几个小伙给她送行,最后去邻村雇了几个过来,想想以前是多好,一句话拉出一大帮小伙子,有什么事做不成的?现在呢,除了狗叫就剩下狗叫,也找不到人聊上几句,看你家六爷,吃了睡,睡醒了吃,估计日子也不长了。唉……”一声长叹,把我的心揪得贼紧。
村里的人习惯早睡,我也跟着熄灯早歇。第二天一大早便醒过来,没事做,找了副茶具泡起茶来。“老爷子在不?今年刚晒干的虾干,要不?”原来是那个来自小岛上的卖小虾蟹的老头,就他一个人会叫我爷爷‘老爷子。’印象最深的是他讲话的时候,唾液横飞,我爷爷经常买他的小虾蟹,因此成为他的老顾客。不想我爷爷去世了好多年,他竟不知道,想来,他也好多年不曾来了。
“不要了吧,我爷爷早些年就去世了。”我打发了他,他‘哦’地一声后,转身离去。不再矫健的身子,背有点驼了,已显苍老,不禁长叹。
短短的几年间,已经不见了许多面孔,还有一些曾经是那么熟悉的,如今却叫不出名字来。现在又一次踏上旅途,不知道还有多少淡出记忆的?那些渐渐远去的,竟不能找一点点东西可以留住的,他们盖的老房子总是要拆掉新建,他们铺的土路却也渐渐被钢筋水泥代替,他们挖的水井,也难逃厄运。相片也总会淡去,那高耸的坟墓,杂草一点一点将其掩盖,直到消失。
于是,一些人渐渐走出了视线,一些面孔渐渐模糊。谁也阻挡不了时间的催促,记忆也在一点一点消退,新的事物接触多了,旧的事物就要让出空间,就像时间,只有正的,没有负的,就这样一直前行。
原来我们一直在遗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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