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庭院西侧有一处花圃。说是花圃,不若说是菜园。除一棵雀舌松郁郁葱葱独立其中,四周都被母亲栽满了各式蔬菜。有时青葱一簇,有时辣椒几株,随着季节的不同,大蒜、番茄、扁豆也轮番在这里安家,茂盛地生长着。一年四季,各色的花次第开放,花香不断,和着泥土的芬芳,庭院里始终散发着乡村的气息。
花圃变成现在的模样,并不合乎我的初衷。当初建筑房屋时,留下一块空地,是想栽种些花草的。东坡夫子说过:“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自己虽算不得什么文人雅士,但也是个教书育人的先生,平时又喜欢做些舞文弄墨的事情,夫子的话恰好迎合了我附弄风雅的心意。
我深知自己懒惰的毛病,做事没什么头绪和耐心,也没有养花种草的经验。花圃一旦砌好,便张罗着买了些好种易活的花草栽种其间。可事与愿违,尽管我百般侍弄,那些鲜活的花草栽下不久,还是一棵棵蔫了枝叶,香消玉陨了。母亲曾提醒我,新土碱重,其实是种不得这些娇贵的花草的。我将信将疑。
书上说,松树的生命力旺盛,无论怎样恶劣的环境总能顽强地生长。碰巧岳父家有一盆雀舌松,由于生长得过于茂盛,需要移植,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我便欣喜地讨来,趁着春暖花开的时节,把它栽在自家的花圃里。整个春天,见雀舌松都生机勃勃、葱茏一片,很是开心,似乎也了却了我一段心愿。
不料,初夏毒辣的阳光才照耀了没几天,雀舌松的细枝嫩叶便开始大片大片地干枯凋落,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是缺水了吗?便每天临晚狂浇一气。是怕阳了吗?于是找来废弃的硬纸箱、拆开,搭成遮阳棚。可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我所做的似乎并不能够挽救它微弱的生命。眼睁睁地看着日渐枯萎的雀舌松,有些心疼,也有些心灰意冷。无奈之下,只能叹息花草与自己也许真的无缘。这以后,便懒得再去栽种什么奇花异草了,渐渐地疏远了那本不属于我的一方天地,任其荒芜。
临近暑假,中午做饭烧菜时刻,常常有邻家主妇登门求葱讨蒜,母亲总是有求必应,笑呵呵地转身直奔花圃。回来时,一把葱一把蒜地塞到她们的手里。母亲见我一脸诧异,也不分辩,只顾淘米择菜,忙着自己手里的活儿。
我忍不住转到了花圃前,花圃果然已成了母亲的菜园。满圃的青葱绿蒜瓜胡茄子,神气十足地生长着,一派田园风光。而那棵奄奄一息的雀舌松正被四周的一片翠绿包围着,兀自孤立、形容枯槁,十分刺眼。见此情景,心里虽隐隐地有些不快,却一时说不出原由。
一天雨后,远远地看见几只菜蝶在花圃周围翩翩飞舞,便信步驻足。忽然发现花圃有了异样的变化:不知什么时候,往日青翠一片的蔬菜不见了踪影,干枯的雀舌松竟然神奇地吐出了簇簇新芽,一丛一丛小巧而娇艳的太阳花簇拥在雀舌松的脚下,亦或匍匐四周,把个小花圃装点得格外的赋有生趣,别样的精致惹眼!
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看着眼前充满盎然生机的花圃,我不由地感慨:花圃应该是属于母亲的。经过母亲的拾掇,即使再贫瘠再荒凉的土地,也拗不过她那一双勤劳的巧手。又怎么会好意思不绽红吐绿、露出灿烂的笑脸呢?
有时想想,不知道母亲的花圃秋后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致,我不禁释然一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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