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雨水一阵紧似一阵,因为被安排参加一个培训班,便入了这座山林。
可怜眼前这片山,虽有高险俊秀之美,堪称休闲娱乐的幽静居所,但,才几天雨水,就被潮湿遮蔽得雾霭沉沉,将我们这群习惯了都市生活的人,隔阻在通讯网络之外。手提式电脑第一次成了我的累赘,不知这种百无聊赖的“与世隔离”该如何去排解?
晚饭后,换上招待所备用的简易拖鞋,独自撑一把花伞,缓步在林间青石台阶上,幽凉侵心,伫立周遭浓密的灌木林,孤独如折翅的蝶。
寂寂然,辗转,空灵处,散落一圈又一圈淡淡的念想。黄昏里的细雨,淅淅沥沥,抖落满世界的清亮,膨胀出生命最原始、最厚实的绿意,迷离了悠闲,心如沾染了千百种色彩,一种莫名的感触游离于心尖。
未曾预料,异乡的雨声竟也是这般熟捻?那段关于笨蛋感动于傻瓜的记忆漫卷而来,牵动心魅,随即入心、入肺,悠长缠绵。
曾千百次地忆起,那次惬心的感动。那是个秋高气爽的季节,校园里的梧桐叶落了一地,知了肆无忌惮地在鸣叫,一个懒洋洋的世界,一座懒洋洋的校园,昏昏欲睡。下午课的预备铃声刚想响,我便懵懂地接受班主任的安排,泱泱地登上讲台,履行教同学唱歌的职责,歌名:“与我同行”。
“……有你与我同行,再累也心甘……”,这是一首温馨而舒心的歌曲,同学们认真地学唱。
“有你与我通信,再累我也心甘……”一句怪腔遮盖了所有同学的声音,立刻,就有几个调皮的男生跟着反复合唱。我顿时满脸绯红。
班主任老师进来,严厉地责备了几句,并递过一根收音机的天线,吩咐我,要是还有谁敢乱唱,就用天线敲谁的头。我战战兢兢地接过天线,这时,上课铃响了。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我刚站在讲台上,“有你与我通信”就被唱响了,尴尬的我丢掉手中的天线,转身快速回到座位,委屈得直想流泪,可还没等我眼泪流出来,教室里的歌声在瞬间,竟嘎然而止。
片刻后,我听见一个低低的声音:“别介意!大家在跟你开玩笑。”
抬头,迎着一双真诚的眸子。那一刻,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入心而烫贴……
那天晚上,我在日记本里记下了他的名字和那份感动。也因为感动,于是,悠长的岁月里,有了几丝牵挂……
人生无常,毕业后整整二十年未曾谋面……
一次由同学发起的聚会,让我圆了二十年的牵念。
聚会的时候,我没有说出曾经的那份感动,只是在日后的qq私聊中,把他当成自己这一生最要好的朋友,以心相倾。一次,他戏说自己是傻瓜,而我自责自己是笨蛋,并说要记录一段文字,为现在的感动。
可,这二十年悠长的日子里呀!这份感动要从什么时候开始述说?远去的日子已老了,说了又如何?
谁怜青丝薄,长发零落苦?芳华流年,老去的是季节、容颜,不变的是这冷漠寂静的山林,有道是“人生易老天难老”,青山依旧,日月依然,人面替换,一如沧海桑田的变故。想着,怅然无语,拾一地楞楞思绪,折身,回到宿舍。
室友访亲未归。
庆幸,曾经千万次的期盼,今已如愿以偿,虽握不住更多的细腻,但总算了却了去去尘缘。提笔,将心绪沉入那些小心翼翼的牵绊,欲念搜寻一句最合适的称呼,呼唤出自己最称心思的温柔。
记得相聚时,来不及有更多、更丰富的语言,明心达意。而别后,网络彼端舒心的交流,烫心而贴切,堪称知己,更感动于曾经的记忆。然,终究懂得,一场相聚,其实演绎的是一段失色的寂寞。彼此的相隔是一座城池与另一座城池间不可跨越的距离,是一段时空与另一段时空间无法穿越的间隙。
满腹情怀,滑过眉头,浸染心头,无法逃避。摔头,咬破日子,落一地碎语,低眉,轻蘸纤指,以心中最最虔诚的词语,为你写文。
然,我该用怎样的称呼予你?既合乎你我的距离,又恰如我百般玲珑的心思?
努力搜寻……
忽然间,发觉脑海中的词语贫乏得竟是如此的不堪!握满了思想的文字被无端地萎缩在尘缘之外,所有的头绪凌乱不堪,指缝间升腾而起的那些断断续续,怎么也无法与眼前膨胀的绿意链接,连同心底最最美丽的词句,也忘得一干二净。如此刻捉摸不定的心,纷繁纠葛,百味莫陈。
起身,推开玻璃窗,微雨嗖然飘入,凉爽而清幽。满耳是蛙鸣虫啾,嘈嘈杂杂,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真真切切。远方,青山岿然静穆,任凭雨水流矢,虫鸣喧哗,风生水起……
这满目青翠而丰溢的绿啊!我要怎样才能浸染出经典的心语,粉红我年少时的梦寐,一任我长发飘起,衣袂翩飞,于花影灼灼间,舞尽一世的繁华?
室友破门而进,我遽然收心,惊觉而起,满脸羞容。连忙调整心境,为失态做虚假的掩护,转身,递上一杯清茶,淡散心绪。
明白生命中的对与错,绝不是一曲自我编排的游戏,茫茫人海,能遇见,就该有千般感恩、万般欣慰之心。
记下这样的境遇和对你的感喟,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笔下那些青春岁月怀想里,有你曾经给予的关爱,同时,也希望我的牵挂能伴你前行,感动如初。漫漫人生路上,烟尘留连处,淡然回想时,可以冷暖相念,那么,我人生最最盛大的快事便是如此了!……
于是,我安静的坐下,抛却念头,温柔的浅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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