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荷塘是下乡时偶见的惊喜及意外的收获。习惯傍晚时分下乡去办事,与同事们恰恰相反,他们喜欢早晨。
喜欢一个人行走,却又常常耐不住那长长海岸线似看不到边际的目的地漫长和那种被无限拉长了的寂静。总是习惯性地拨电话给某个朋友,一路上嘻笑嗔骂,似乎眨眼、抬腿之间就到了。这未尝不是一个打发孤独寂寞时光的好办法。因为沉迷,所以常常会错失很多美好,也错失很多发现美好事物的机会。
那天,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边举着手机与人东南西北地侃侃乱谈和着不知高低的步子,而是以一种闲适的心情漫不经心地走下去的。
用漫不经心的目光东张西望着这一路上的景物。深水塘偷偷冒出来透气的鱼听到脚步声敏捷地隐入水里,轻轻摇起一层层波纹缓缓地向四周扩散、褪去,在夕阳的映照下,熠熠生光。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无须担心、忧伤,夕阳自有它的美好与辉煌。
缠缠绕绕向上生长着挂满长长短短果实的瓜藤果蔬,总让我无限地欢喜。为着它们的相依为命、不离不弃而感动。这份相依相惜之情,大自然无疑是人类的榜样。唯愿这缠缠绕绕不是彼此的牵绊。
并非第一次走入这绿茵茵的田野,可每次靠近它们,总能让我那颗浮躁的心沉静下来,总能给我踏实心安的感觉。一路走走停停看看,熟悉的景色,别样的感受。
但见到它,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吓跑了我的漫不经心。因为在我们家乡,荷是很少见的珍稀植物,我每见一方池塘或一条沟渠,触目所及的不是波光粼粼、清澈见底的塘水,而是密密麻麻、牵牵扯扯连成一片的浮萍,自然有它的一番风味与生机,却看得我触目惊心,一片暗藏着荒芜的触目惊心!
相比之下,这方荷塘,可以用袖珍型来形容。巴掌大,呈直边三角形,最长的一条边不过100厘米左右。挨挨挤挤铺满荷塘的荷叶还只有蒲扇般大,却也举起七八个粉嫩的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池中莲苞攥红拳,打谁?娇弱得如刚出生的婴儿挥舞的胳膊,能打谁?几滴晶莹剔透的小水珠被娇宠地捧在大绿掌里,在那轻风的逗弄下,欢快地滚来滚去,煞是可爱。可就在这时,风突然来了一个恶作剧,加大了它的拨弄力度,几粒小水珠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摔得粉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人顿生几分惋惜。唉,大喜则悲啊。美好的东西总是稍纵即逝。
小荷才露尖尖角,但并没有“早有蜻蜓立上头”窃取香吻的蜻蜓浪子,更没有“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壮观。没有哗众取宠的喧闹,有的只是风过无痕的寂然。这不正是遂了荷的心愿吗?
一些凋残的荷叶,安祥地躺在淤泥里,为了给新生者腾出生存的空间,宁愿在淤泥里渐渐香消玉殒,腐烂,沤成肥料。以另一种形式生存着。也许它们有的还从未看到过一朵花的绽放。
很多时候,生命的结束并不是生命的终结。于是生出一首笨拙的诗来:
残荷
新荷喜风立,
旧叶应雨泣。
零落化作泥,
花开为谁喜?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它的不合流同污,不妥协的品性,注定了它的孤独。
连周敦颐都感叹: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牡丹之爱,宜乎众矣;莲之爱,同予者何人?他也是孤独的。高处不胜寒,不错的。
而荷塘主人又怀着一番怎样的心思,开辟出这一方巴掌大的荷塘呢?或许只为它的美丽,或许是对它品性的仰慕,种来看着,陶冶情操,却也了却了那番仰慕之心。而我更相信,那方荷塘,是荷塘主人的一方心灵寄托。心情飘浮不定的时候,去看看走走,像我一样,一看到那片绿色,心也就慢慢地沉淀下来了,似乎寻着了那份应有的归宿。
想想看,如果每个人都能开辟一方属于自己的心灵池塘,不管面积大小,不管种植什么,自己喜欢就行,只要不是毒草。这样,世界上就会少了很多四处游荡无家可归的灵魂。
而我,在一个自己与另一个自己争论不休的时候,总会去借看不属于自己的那片田野、那方荷塘。
总有一天,我也会完完全全拥有一方完完整整的属于自己的荷塘—— 一方让我心灵栖息、灵魂安祥淡定的地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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