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九
这是谁摆设在神龛之上的公式
把灰和冷凝合,就变成特丹和鹰
在这里,我徘徊了二十多个年头
而因果相成的推论出现了什么问题
一张白纸仅可证明是阴暗的异象
我眼前至今仍然是漆黑一遍
这些早已被我列为司空见惯的颜色
对此,我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犹豫根本不能成为审判厌恶的证据
我大声疾呼,把积蓄已久的愤怒释放
一股简单的寒气从身体内部透出
以此来证明我的感觉,并末麻木
把自己端正起来,坐成黑夜里的佛
并接受它们的奠祭和敬畏
而这些却是多么愚蠢的想法
我在百尺高梯上触摸悬挂的心脏
寒冷和震颤是同等的
它是那样的渺小,再也不能伸展
然而围拢在四周的翅膀和灰蒙
磨刀弄叉,正准备一餐丰富的宴席
或制造一场史无前例的恶剧
我再一次变得沉重。并继续反省
在我遇见患有失心疯的人。或得知
因抑郁症而自杀的心理医生时
我是要为我衰败的躯体,挖掘坟墓
还是如肋骨一般,保持沉默
之十
我以高举的手,来奠定我的位置
但此刻,我仿佛要回到旧日的轨道
从高处坠下,只缘于肋骨裂缝处的疼痛
感染一些虔城的的悲剧,感官的危险
我失足引起的同情远远不及争议
这些证明什么?公式般清楚的事情
无需在高大的书架上找寻妄想者实录
无需在心理学边缘里冒险
愚蠢的灵魂,并不需要多方面的解释
我试图编著符合时代逻辑的灵幻剧本
并且要在其中加入一个类似我的角色
实现太残忍,我要在文字中获得重生
然而在一切都已准备好的时候
想象中的主角突然衰老
并在祭司的指引下,回到祖先的住所
聪慧,敏锐的人发现了我的疲乏
他们反复告诫我,要坦然地面对生活
而必须面对的表象已经更加辽阔了
我坚信着并打算努力地去尝味
然而我肋骨的痛处,颤抖的胸腔
正被旧日强有力的手势无限地扩张
之十一
看那个姑娘多美,我的双眼发亮带绿
和另外几条视线交错,殴斗
我并不觉得我是软弱的,至少我有勇气
比起几双逃跑的腿脚,我的手臂是强有力的
我搂紧姑娘的腰,是用力去搂紧的
生怕她会像多年前即将与我结婚的女人
在洞房之夜竟然跟另外一个男人私奔
至今,我也未能想清其中的源由
就好像是从两棵树之间掉下的鸟蛋
该判给谁?这个问题连法官也很难定案
而身边的美女总以妩媚的眼神挑逗我
看到我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她就以极为尖锐的笑声讽刺我
我多想就此而一口把她整个吞掉
当我发现四周都是过路人仇视的目光时
我突然发觉自己的渺小
刚刚提起勇气,如一副泄气的皮囊
正如他们可以跳舞,唱歌,做爱
而我不能。我背负着的究竟是伤痛还是责任
我放开了她。我感觉就像放开了全部
可是我的翅膀还没有生成,否则我会一飞冲天
此刻,我弓形的身体,一寸一寸塌下
之十二
我也没有多大的责任去给这个社会建设
曾经也是有人和我提起过这个问题
可是我是一个愚蠢,不会走路的人
我不相信我能担当什么,反正我时常语无伦次
在这里,我卑怯得如一只蜗牛,寻穴的秋虫
想一想我还能做点什么吧,自娱一下
把秋天的落叶,一张一张接回枝头
或者数一数,被风折断了几只翅膀
观察一个在潮湿里行路的孤独者
学着他是怎样在泥泞里手足舞蹈的
当我学会了,或许就有资格为冬天里做一个假设
而我想要做的事情真的太难了
在整个黑夜里,我颤抖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房间里,四周的墙壁满是精神分裂的涂鸦
没有窗,没有灯,除了这些
我根本看不见我铺在月光下的流程
这些简单的思维,如满屋的夜气,一次比一次狂热
我爬到床上,拉上黑色的棉被
蒙起整个身体,蒙起所有暴露的骨头
之十三
“嗨,那个被迫挂在墙上的人
你逃避一生,最终还是要接受这些愚蠢的人们的批判”
“哦,我倒霉的大半辈子”
日子,把消瘦成这里季节最为脆弱的枝头
不堪负重的身体,你看
我还得充当一对相亲相爱的鸟的支立
给它们方便
我的伟大并不能证明什么
他们说:“你不过是迫不得已罢了,
在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里,你也渴望生存”
我被句话深深地刺伤,喘息不安
我多想一头扎进石头的体内,或者回到母亲的身体里
二十多年来,我发现自己并不成熟
在人多的地方,我感到压抑
他们让我低着头,闭起眼睛幻想
之十四
不得不承认,我背叛了很多人
大抵都是些亲朋戚友。当然,还有我至亲的父母
他们的生活被我出买,摆上肉案
我从南方一直逃到北方,仇人日益增多
他们成群结队地追捕
在这条路上,我的角色一直是多变的
屠夫,牧羊人,乞丐,难民等等
每个角色我都扮演得得心应手
我沾沾自喜
我像突然发现新大陆一样
对自身一直没能表现的天生的技艺感到极为骄傲
我甚至有种冲动的想法
在天黑下来的时候,我装扮成灵魂
潜回南方
我最终倒在北方的雪地上
那里白茫茫的一片,我愚蠢地认为
自己拥有高超的技艺,就能脱离这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
我大笑起来
然后悄悄的悲痛流泪
之十五
要逃,就得做一次重大的牺牲
在逃亡的行程里,要忘掉一切与自身有关的事物
比如,竹篙高挂的衣服
熟悉的街道
“你们看,这个身体破旧的人
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让人感到光鲜的地方
他带着满腹疑惑,不相信这里的一切
他的心胸是多么狭窄啊!
我起初有打算把他从我们这里赶出
他严重破坏这里所有的美
可是现在,我突然感到他活得那么痛苦
他表现得那么令人可怜”
“他应该倒霉了一生,要不
又怎么白花苍苍,有十只瘦削的手指
你们看他弓形的身体
啊!这些让我突然悲伤”
所有人都是这样说起的,对这个逃亡的人
首先感到厌恶,然后可怜
之十六
我当真倒霉了半辈子
把自己关在不到十平方米的空间里
空调机和收音机发出沉闷的声音
与我内心的郁结刚好搭配
这里挤满了令人讨厌的东西
空气,光线,连同所有会流动会呼吸呐喊的
我对它们拥有万分恶意
它们向我示威,挑战,嘲笑
对我的穷困与苦难,它们表现得毫无感情
吹嘘,哗然
如果我拥有一双强有力的手
那么,我肯定将它们杀死在这里
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凶残
令人感到恐怖
我压抑的一生,哦,活像一只卑微的昆虫
我不得不为自己找寻一处藏身的地方
我天生软弱,它们吃定我了
在这混乱的尘世,我是墙角的雨点
深夜缺口上的寄生物
之十七
听听,这夜里鬼一样嚎哭的声音又响起了
我窝在被子里,极烈的颤抖着
这里很静,夜很黑,很凉
没有月亮和星星
我不止一次听见这竭斯底里的叫喊
止不住震颤的身体,抖落一层层灰
这声音像极了,对,就是它
二十多年来,我一直不能忘记它的存在
丝毫不能
它让我一头扎进夜的深渊
让我回到历史的墙壁上
接受种种不安。让我露出狰狞骨头
我此刻不打算再回避这些问题
尽管我对这些事情感动忧郁,声音让我恐怖
它像一把锋利的刀,在我的骨头上乱刮
它像一口铁钉,打在心口上
哦,我不能再回避,我得提起精神
这些丧失以久的抗奋
之十八
季节似乎在一夜之间回转
我踩着十字路口的落叶,来来回回
这里困扰我好些年了,我总在这里徘徊着
路灯不亮,太阳照射不到
经过这里的车辆太少了,没有确定的目的地
我绝望至极。扳着十只疆硬的手指
关节不停地响起。焦急的,烦躁的
像极我在某个深夜大声疾呼
蝙蝠飞过,乌鸦飞过
所有预示着黑色和痛苦的东西同时飞过
我痛恨这些。而它们却紧紧与我相连
寸步不离。逃也逃不掉
我注定就这样黑下去,不断地继续着
谁也没有必要打算将我拯救
我原谅所有有心无力的人们
关于黑夜带给我的悲伤太大了
我不敢回头,细看那些深深浅浅的脚步
它们像铁一样坠在我的胸口
并在最明显的地方烙上清晰的印记
之十九
我像突然掉到一个大染缸里
这时候的天空变得有些色彩了
我第一次察觉到它的美丽与广阔
我开怀大笑,忍不住流泪
这几乎是我多年来唯一的梦想
其实我也是很幸运的,二十多年风尘仆仆地过来了
并没有什么得失。那些黑色的物体
它们至今未离
盘旋着的始终是盘旋着,攀附着的
也始终攀附着。并没有改变
而这些能证明什么呢?我一再质问
很多人答不上来,一直至今
黑色,伴随着我成长了二十多年的物体
它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而我却很多时候会因此而感到彷徨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我内心震颤不止
现在,一切似乎都是那么轻易地解决掉
我回到这里,呼吸最初的空气
聆听最早的声音
之二十
我爱上了一个女子,就是这么简单
而事实上也就是那么简单。并没有什么复杂的
像天黑天亮一样,像下雨一样
一些必然的,和一些预期的
这个世界有多么美丽,我就活得多么精彩
我一直提及那些活得光彩的人们
他们身体健康,牙齿坚固,
我走进这间拥有渔灯,蜡烛和各种光线的房子
哦,我惊呆得一动不动
没什么可以比美的,我眼前的一切
卷起的稻田,装在布袋里的牛羊马匹
金黄色的玉米,宽敞的晒谷场
这些景象,我深深地记在脑海里
和我身边的人,她轻轻地抬起头来
也没有什么可以比美的,她的一切
和明亮的课室一样,与虔诚的教堂一样
拥有很多。我们躺倒在这里
也一样多姿多彩
之二十一
什么都并活着,这场盛大的涂抹
我们修改了一生,纸张最终也得不到好的更换
在泛黄的边缘,恰恰地记录着这困苦的一生
这一切又是那么自然和清晰
大马路上走着各种形形式式的人
他们表现得那么一致
同时以最大的步伐跨过那一个个坑口
我们能否融进去,要花去多少时间
从开始至今,静静地流徜着的河水
它干枯了几回,又泛滥了几回
我们流落在深夜的缺口处,又徘徊了几回
那些来得又是那么缓慢啊
我们理所当然地受伤
我们要赶快回家,赶快避开出殡的队伍
避开漫天飞舞的纸屑
哦,我们活着并困惑了一生
并不要埋怨什么。在日渐显浅的码头
我们要拿定主意,搭上出海的木舟
头也不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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