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中考监考完，准拟搭乘一同事的摩托车回家吃饭，哪知车没乘上，被朋友拉去喝酒，先白后啤，先沐后歌，闹到凌晨一点才回到家中。今早又监考，头昏脑胀。无所事事，拿出手机，修改昨天写的歪诗，一不小心，又发了出去，招来远方一友的催促，叫我再写给她看。我告以饮酒过量，诗思远在灞桥风雪的驴子背上，可她不依不饶，在短信里说“酒精烧的。干嘛喝醉？真是！”我强项说：“神仙也会心血来潮，咱家静极思动，想骚！”又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何不放下？”

虽为一时戏笑之言，其实是我平凡生活的写照。

我为教师，本来交游很少，喝酒的机会不多。又有淳于髡之癖，二难一并，人合己意，久饮不醉；而一旦有了醉意，便发而难收，期在酩酊。饮酒既无圣人“不及乱”的定力，更无五柳先生《止酒》的理由和勇气，次日往往头昏脑胀，有气无力，这是轻的；重时胃因酒出过血，身因酒输过液。朋友之劝，本来知道是好意，我却屡止不禁。

我猜屡止不禁的原因，怕真是亚里士多德“人是群居的动物”，或者马克思“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耐不住三天寂寞，就得找人生事。我辈凡人，不但是动物，更是具有攻击性的雄性动物，想久坐深闺，足不出户，的是老大的难。《中庸》上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我的屡止不禁，大概是教养不够所致。我又想人抑或如柏拉图所言，是“无毛两足动物”，像无须滚水烫的死鸡，压根就没理性可言，都是凭了自己的好恶去行事，是是非非，齐物不得。我呕血输液都长不了的记性，就是很好的明证。

人当然如钱钟书先生《读〈伊索寓言〉》所嘲笑的那样，惯会为自家找借口。我可以借“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来答朋友，说是“价值”；也可以借古人的“死便埋我”或今人的“人生短暂，喝死就算”来搪妻子，说是“率性”。不过我还是知道自己是血气正刚，修为尚浅，得经历契柯夫《打赌》里的那些过程，方能“豪华落尽见真淳”的。看《老子》里悬“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为理想国，就知道一个人独处是多么难，需要有自足的精神境界——心静才耐寂寞，心远地才自偏。像我们“无酒不成席”“无酒不欢”的俗人，始终“有待”于外物，不能到“逍遥游”的境界。

《封神演义》的神仙们心血来潮，可以促成商周改朝换代的伟业，我的静极思动，却希望不给关心我的亲戚朋友们带来不便为好。

2007-6-17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