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米机”还没有进入咱山村的时候,弄出点大米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哪怕家里的稻谷满仓。当时的大米加工,全国很多地方都用碾子,就是用石头凿制一个碾槽,然后靠碾滚来回滚动压破谷壳得到糙米。而在我们乡下,大多使用“垒子”(这“lei”字该怎么写,查了几种工具书都不得要领,就只好以“垒”代替了)。
说起这“垒子”,它和“石磨”应该说是同宗不同“性”的大米加工工具。其制作原料主要是木材和楠竹,原理上完全模仿“石磨”而制成。“垒子”的好坏关键靠“垒齿”,那得用上好的“青杠”木材。先将“青杠”木棒劈为2毫米左右厚的木块备用。然后用其他木料制成上下两个无底无盖的“圆桶”,和“石磨”一样称为上下“两扇”,其中“下扇”的中间筑上泥土,“上扇”的中间留空,用以往下倒稻谷。接着就用“青杠”块一块一块地卡,每两块之间用楠竹片隔着,让其形成“石磨”一般的“齿”。可以说,这“垒子”就是巨型的“木磨”而已。使用时,将稻谷倒在上面,两个人推动“上扇”,稻谷就被“推”破谷壳形成糙米了——当然,这“垒子”的制作是非常讲究技术的,一般的木工师傅还不能胜任。
儿时见得多了,认为大米就是这样得到的,倒没生出什么感慨。在记忆中挥之不去的,是上高中的那两年时光。由于家里的“赤贫”,所以只好自己背米到学校蒸盅盅饭。记得每次归宿假回家,父亲便要用“垒子”推稻谷。虽是“木磨”,但推起来也较为吃力,即便是冬天,男劳力也不需多一会耳就会热汗直流。由于白日里要“抢工分”,这推稻谷的事一般都在晚上进行。那时电灯还是遥远的东西,只好点上一盏煤油灯照明。说到煤油灯,高档次的莫过于“马灯”了,有玻璃罩罩着,不怕风吹。我家就有一盏马灯,那是跟随了祖父多年的“祖业”,父亲就靠它照着推谷子。
推稻谷的声音可比推石磨大多了,在夜阑人静时,这“轰轰哗哗”的声响传得老远老远·
一阵忙乎,去掉谷壳的糙米出来了,和谷壳混在一起,然后用“风车”进行分离。不过,这“糙米”要变“熟米”,累人的活儿还在后面——
要使“糙米”变“熟米”,必须依赖“碓窝”,那是一个特意凿制的大石窝,将“糙米”放入其中,用一根两头大中间小的木棒(由于在“碓窝”里可以打“糍粑”,所以又称“糍粑棒)一下一下地使劲舂。直到把糙米表面的米糠舂掉,再用风车或米筛分离米糠,就得到了“熟米”。
这一番折腾,往往就是大半夜。这“垒子·碓窝·煤油灯”演绎的故事常常让人感慨,山里人的淳朴善良全在其中了。
后来,有了柴油机作动力的“打米机”,有的人家就不要“垒子”了;再后来,有了电,有了电动机,“垒子”就退居二线了;现在,好多人家都购置了小型的机械,打米磨浆都“现代化”了,垒子、碓窝、煤油灯都到了彻底淘汰的时候。
眼下,“垒子”几乎找不到了,“碓窝”倒好多人家都有,只是已经放进了尘封的记忆,只有煤油灯还在偶尔停电时用用……应该说,这些老物件都打下了时代的烙印,那份纯朴的记忆是永远也抹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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