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兔岭——这个全县最偏远的穷山村，竟在一夜间出了名。

野兔岭的出名，源自于省报上一篇题为《二十一世纪竟有不识“男女”二字的文盲村》。这位名叫李涛的驻县省报记者在报道中这样写道；中午十点多钟，我在新建路一座公共厕所里，站在尿池边解开裤子正要小便时，突然冲进来六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她们尿急地不顾我惊慌的喊叫阻拦，解开裤子就要方便，我急忙提着裤子从男厕所跑了出来，气极窘迫的我便将一肚子火发向那位收费的胖老太太；“你怎么能让一伙女人跑进男厕所呢，这不是胡闹吗？”这位胖老太太根本不相信我的话，我就让她亲自去看，她进到男厕所里好一阵才将那六个女人全拽了出来，指着厕所门口写着男女二字气愤地对她们训斥道；“门口那么大的字不认识吗，咋就跑进人家男厕所去了，你们丢不丢人啊，是有病还是怎么着------”我看着这几个女人羞愧难堪的样子心有不忍，便上前问道；“你们真不认识字吗？”她们满脸赤红地都摇摇头，有个年龄大些的对我说；“大哥，咱是第一次进城，不懂城里的规矩，坐了五六个小时的车实在是憋不住了，您就放了我们吧，我们村没学校几辈人都不识字，真的不认得那个是男那个是女------”她说着竞嘤嘤地抽泣了起来，她一哭另外那几个女人也都跟着哭了起来。一会厕所门口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有几个小青年还说起了怪话，她们全都低着头呜呜地哭着，她们那种无地自容的痛楚神情，与这个山区小县城的风景风貌是如此地格格不入，竟让我不由得一阵心酸。

记者的好奇心，使我分开人群将她们带到了我住的招待所，经过一番询问了解，才知道她们来自距县城一百多公里的野兔岭村，据她们说那是个北山最深处的小山村，至今她们那里还没有通电，仍然还在用那种古老的煤油灯照明，吃水也要走十多里山路，她们那里不通公路，平时赶集都要走五六十公里的山路才能到乡上的青龙潭，不光她们野兔岭村没有学校，就连方圆十里的五六个村庄都一直没有学校，几辈人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听着她们的诉说，我在惊讶震憾的同时心里禁不住一阵阵酸楚；时代已经把我们这个社会带进了二十一世纪，城市在进入电脑时代的今天，在农村的山区竟然还在继续产生着新一代文盲，这残酷的现实实在令人痛心，这种现象是我们这个社会的悲哀，也是时代的悲哀，应该引起各级政府的警觉，应该引起全社会的高度重视，我们没有理由将他们抛在时代的门外------

省内一家很有影响的民办报在转载了这篇报道的同时，以《改革开放二十多年政府部门都在做什么》为题，以尖刻的笔调作出了回应，还有一家报纸以题为《我们不会抛弃你们——野兔岭的父老乡亲们》，向全社会发起募捐活动，媒体新闻的炒作引起了政府部门的高度重视，省政府责令省教委，省交通厅，省电力局，省水利厅，必须在三个月内给野兔岭村做到路通，电通，水通，将学校尽快办起来的红头文件，并强调加大对平困山区基础设施建设的投资。驻县的省报记者还作了跟踪报道。

不到三个月，一条从青龙潭通往野兔岭的沙石路建成了，一排耸立在山梁上的水泥电杆将电接向了野兔岭周围的几个村庄，从山脚下的泉眼里一根自来水管将山泉接向了包括野兔岭在内的方圆五个村庄，野兔岭村将最平坦的那块十多亩大场院圈起，院子里矗起了一座两层教学楼，教室里摆上了一排排崭新的桌磴，万事齐备只欠老师。

教育局长找了几十个教师，动员做工作就是没人愿去，野兔岭穷山恶水的自然环境让所有人都望而怯步，好些教师宁愿辞职也不愿到那去，学校迟迟开不了学，县长书记无法交差，窝了一肚子火便将教育局长叫到当面；“一个星期之内再派不出老师，你就把辞职报告交上来，你没有这个能力就让位给有能力的人来干，你的失职已经给我们俩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我们这辈子就算毁在你的手里了，想想吧，该怎样挽回损失你比我们更清楚。”

教育局长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立刻通知开会，他铁青着脸拍着桌子喊道；“在这个关键时刻谁愿替我分担这个重任，谁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只要愿意到野兔岭去当老师，把学校先搞起来，条件你尽管提，工资涨三级，等我找到下一个接替的人就换你回城，愿到那个学校就到那个学校当校长，到局机关也行，谁愿去请自告奋勇？”他扫视了一圈没一个人报名，都低着头不吭声，局长急得拍着桌子带着哭腔喊道；“你们难道要我这个局长亲自背上铺盖到野兔岭去当老师吗？------”

这时，秘书小王爬在局长的耳边说了一阵话，局长愣怔了一下蓦然回过神来，脸上露出获救般地笑容，起身小跑着冲向门口。他表现出从未有过的亲切，手拉着一个愣头愣脑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走进了会议室；“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李向阳是咱们局委派到师大进修回来的青年俊杰，军人出身，在部队就入了党，他的父亲当年心脏病突发倒在了讲台上，我破例让他顶了父亲的班，并委派他带工资到师大进修，现在学成回来了，大家都鼓掌欢迎。”

会议室三四十人都站了起来，掌声从未有过的热烈响亮，他们都像获救般地笑得特别亲切甜蜜，甚至有些几分钟前还骇怕去野兔岭的差使会微落到自己头上的人，这时激动地眼里涌出了泪水，鼓着掌冲到那位拘谨羞涩的李向阳面前，握住他的手摇晃着说；“欢迎欢迎，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太好了太好了！”

“大家都坐下，来来来向阳，你坐到我身边来。”局长不由分说将他硬拽到自己身旁坐下，笑容可掬十分动情地说；“向阳啊，当年为了让你顶班，我是破了例的，我一次一次往县政府和县委跑，求了多少人，说了多少好话你是不知道啊，你父亲去逝的那阵早都不顶班了，你从部队复员回到农村，没有工作，家里就你一个男孩，让你当农民我实在于心不忍，你母亲哭着求我让你顶班，我可是破了例为此还挨了批评的啊，现在好了，你终于学成回来了，我想你决不会让我失望吧，你是军人出身，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又是党员，一个优秀的党员最起码的原则是能够做到服从组织分配，你说是不是向阳？”

“局长，我保证服从组织分配，决不给军人丢脸！您派我到哪里我决不讲任何条件！”李向阳站起身挺着胸脯激动地说道。

“好好好，你父亲给你起了个英雄的名字，你果然有英雄的气魄，好样的！”局长也威严地站了起来；“我现在以教育局党委的名义宣布；任命李向阳同志为野兔岭小学校长职务，今天就走马上任，没问题吧向阳，军人么，讲究地就是兵贵神速，说干就干，怎么样，拿出当年在部队时的劲头来！”局长拍着李向阳的肩膀鼓励道。

“可------可我------我还没毕业哩，我是回来实习的，毕业证还没领到手呢，再说------当校长------我怕不行------”李向阳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刚回来准备实习，怎么就当上校长了！

“哎——你是委培，跟别人不一样，毕业手续我让小王替你去办，记住了小王，误了事拿你是问，大家鼓掌欢送李向阳校长走马上任，高付局长，牛付局长，你们俩亲自去送李校长，记住，李校长的所有生活用品都由局里掏钱置办，要办的周周全全，不得有误，再见李校长！”局长握着李向阳的手摇动着，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将他推进了俩位付局长的怀里，俩位付局长一人搀起他的一条胳膊，将懵懵懂懂的李向阳拉走了。

局长大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抬手擦掉了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压在心上好多天的一块石头总算搬掉了。

李向阳的到来，使以野兔岭为中心方圆五个村的所有山民欢心鼓舞，老村长杨满圈大伯像接待亲人般热诚地要让他到各户轮流吃住，李向阳笑着拒绝了，他执拗地住进了教学楼东侧那间紧挨着灶房的宿舍里，坚持自己做饭不愿打搅好心的村民。

他现在才终于明白了所谓的校长，其实只是个虚幻的空官衔，领导的也就是自己一个人，而这个野兔岭村包括方圆四个村在内，人口也不到一千，从这几天报名的生员人数看，也只有四十几个，而且年龄悬殊很大，有该上中学的十六七岁的半大小伙和姑娘，还有六七岁的小孩，他们都是从未进过校门的文盲。

这个座落在大山深处的村庄艰苦的生活条件，是他事先从未想像过的，他有一种不知该如何着手的恐慌和压力，他想离去，可一想到那么多领导的掌声和热切的希望，他就为自己这种软弱的退却念头而羞愧，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克服所有困难将学校先搞起来是他的职责，给这些几百年来从未读过书的山民们和他们的儿女灌输文化知识，也不失是一种高尚的职业，他也听说了那几个妇女进城上厕所时，因不识“男女”二字错进到男厕所的事，做为一名老师，他听着这个故事和全村所有人一样没笑得出来，心里只感到酸楚，他双眼一阵潮红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一种神圣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激荡在他的心头！

这天下午两点多钟，李向阳正领着一群新生和来帮忙的一些妇女，正打扫院子里修建时留下的砖头瓦块，忽然，一辆农用电动三轮车一路吼喊着，顺着那条新修的沙石路直冲进学校大门，好奇的山民们看到，一个城里打扮的漂亮姑娘从车上跳下来，直接走到李向阳的跟前，气愤地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谁让你到这鬼地方来的，为啥事先你不跟我商量一下呢，你眼里还有没有我------”

李向阳望了望周围那么多注视的目光，有些难堪地拉起她进了自己的那间宿舍。凡是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不论是孩子还是大人，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们的心都悬了起来。刚当上妇女主任才一年的高翠花，带着哭腔对另一个女人紧张地说；“赶紧去找满圈村长，快呀！”那个女人立刻转身跑出了校门。

妇女主任高翠花急得直打转，她想了想悄悄走到李老师那间宿舍的窗口下，只听说；“当着那么多领导的面，我答应了的事怎么好意思反悔呢”

“全县近两千教师没一个人愿到这鬼地方来，为啥就派到你头上呢？”

“我是破例顶班当了教师的，我------”

“那是你父亲倒在讲台上用命给你换来的，你受之应当。”

“可人家局长还让我带工资上师大进修呢。”

“那是你妈将你父亲的尸首放了十多天不让埋提出的条件，你以为人家有那份好心肠？”

“可我------我是党员------我------”

“党员顶个屁啊，现在的党员早都不吃香了，你以为还在部队呀，抢着入党维恐当不上呢。你是师大毕业，最起码也应该是个中学教师，没理由把你发配到这鬼地方来的。”

“我现在还是个实习生，毕业证还没拿到手呢。”

“你说吧，道底跟我回去不回去，只要你跟我走，回去了你不好跟你们局长说，我跟他说。”

“不行，我不能走，这个地方已经几百年没有文化，几辈人都是文盲了，我不能让这种现象再发展下去，我是个军人出身的教师，我有责任为他们扫盲，我-------”

“他们是文盲关你屁事，又不是你造成的，你为我想过没有，我等了你三年，终于把你盼回来了，咱们说好的你回来就结婚，可你却跑到这鬼地方来了，你知道外面那破三轮车跑一趟这要多钱吗，光从青龙潭到这就一百块钱，你一个月挣的那几个钱能回几次家你算算，现在你不回去，等到这个老师的名份实打实落在你头上，就会在这呆一辈子的，我可不想跟着你守活寡，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要么跟我回去，要么咱俩就从此拉倒，谁也别耽误谁的事，说句痛快话，走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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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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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走！”

窗外的妇女主任高翠花赶紧跑开。

这时，她看到整个校园里站满了全村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就连周围几个村的人都赶来了，有好些人手里还拿着做活的农俱，显然他们都是看到三轮车上的那位城里打扮的漂亮姑娘，猜到了几分匆匆从地头赶来的。

近千人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神情肃穆地凝望着那个决定着他们命运的铁锈红单扇木门，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怀里抱着的婴幼儿都被大人们这专注的神情感化得不敢哭闹，他们等待着等待着------

终于，那个城里的漂亮姑娘猛然拉开门，哭着跑了出来，李向阳老师紧跟着追了出来，当他意外地看到校园里站着这么多人，他慌乱地抬手擦了一把眼泪，紧跟着她走向那辆停在校门内的三轮摩托车，她摔开了李向阳企图拉住自己的手，绝望地哭着喊道；“走——”

三轮摩托车一声吼叫发动了起来，穿过人群出了校门，走上沙石路，向山下冲去，李向阳老师紧追着三轮摩托车往前狂跑着，眼望着心爱的恋人渐渐消失在群山峻岭之间，他无奈地站住了脚步，失魂落魄地痴痴眺望着她隐没的地方，仿佛在等待着奇迹的出现，他是多么希望她能回心转意啊！

院子里近千名男女老少，都随李向阳老师跑出了校门，他们都紧跟着他往前奔跑着，他站住了，他们也都停了下来，他们都提心掉胆地顺着他的目光，凝望着三轮车消失的山头------

初升的圆月站在东山头，静默地注视着野兔岭村杨满圈村长家那近一亩大的院子，五个村庄所有的山民们自发地都聚到老村长家的院子里，七嘴八舌地商讨着该怎样挽留住李向阳老师。男人们蹲在地上，嘴里咬着竹管做的旱烟斗都不吭声，他们心里都明白该怎样留住一个年轻男人的心，可他们却无法将这方法说出口，尽管他们心里情愿为此而做出牺牲，但男人的自尊心不容他们将这话说穿道明。女人们却显得很激动，她们在得不到男人支持同意的情况下有些焦燥。妇女主任高翠花站起身对自家男人说；“三魁，你回吧，如果我今晚做出了让你丢脸的事，希望你千万别怪我，如果你想不通，以后也可以打我出出气，可这不识男女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那天我钻进人家男厕所丢的那人，到死我也忘不了，咱不能让儿孙后辈再丢人显眼了，今晚我要是暖不了李老师的心，不能让他留下来给咱们教文化，我就从鹰嘴崖上跳下去，下辈子投生到有个学校的地方去，再也不做睁眼瞎了。”

男人们眼里都含着热泪，哀叹着纷纷起身走出了村长的家院，无言的离开就是一种默许和支持，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们都能掂量得出孰轻孰重，何况是胸襟宽阔的五尺汉子呢！他们全都没有文化，他们不懂什么叫“神圣”和“壮烈”，然而，他们在用行动告知世人，这神圣和壮烈的深刻意义！

男人们离去后，女人们都围在高翠花的身旁，刚结婚才几个月的山杏挤进来说；“翠花姐，你是干部，还是我先去吧。”

“干部这时候不带头还干部个屁哩，别争了山杏妹妹，如果人家李老师看不上我，嫌我老，就该你了。”高翠花搂着山杏说着想挤出一丝笑来，泪水却潸潸流出了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

女人们拥着高翠花向村子里那个唯一的水龙头走去，初秋的山村夜晚已经有了一丝凉意，女人们脱得赤条条地打开水龙头清洗着自己的身体，她们洗得格外认真仔细，似乎只有将自己的胴体洗得越干净，就越能对得起失去恋人的李老师。月光下一片白哗哗的女人身影被水一遍遍地清洗着，没人嬉笑，也没人说话，她们的神情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庄重和肃穆，仿佛她们要前扑后继地去完成一项值得付出生命的伟大壮举！

直到她们自认为已经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了，她们便穿起同性的长辈们从家里拿来的新衣，她们从内到外焕然一新，月光下她们显得格外地动人美丽，她们相拥着一起走向学校，走向要留住心给他们传授文化的那位李向阳老师！

到了学校门口她们共同站住脚，高翠花对同伴的姐妹们笑笑说；“你们回吧，我进去了。”

失去了相爱三年的恋人，李向阳的心被她的心撕碎了，他痛苦，他懊悔，他怨自己命不好，三年的书信往来他早已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妻子，怎么能说断就断呢，他做不到，他接受不了这残酷的事实。自从她离去后，他就像丢了魂似地回到宿舍躺倒在床上再也没起来，他想不通，他痛苦的泪水浸湿了枕头，泪水就一直这么不停地流淌着，止也止不住------

突然，一个白晃晃的女人身体紧挨着他躺在了身边，月光下看不清是谁，他吃惊地站起身问道；“谁——？”

“是我！”

“你是谁？”

“高翠花！”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你今天才失去了自己的女人，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来暖暖你的心”

“这事与你没关系，你赶快走吧。”

“你是为了给咱们传授文化才留下来的，咋能说与我们没关系呢，如果你今天跟那女子回去的话，她就不会跟你断，只要你安心留在村里给咱们教文化，全村所有的女人都是你的女人，今晚我是第一个，以后每晚都会有一个女人来给你暖被窝，咱们村决不会让你受孤单受冷落的，来吧李老师，我是情愿的，我知道你需要女人。”她说着就扑进他的怀里，狂热地吻着他的脸。

他将她往外推，可她死死地搂着他的脖子推也推不开，他的手摸在她赤条条的身上，感到了她身体的热切与柔软，他情急中脱口喊道；“姐——别这样！”

她猛然浑身一激灵松开了搂着他的双手，她羞愧地抓过被子遮住了自己赤luo裸的身子，愣愣地站在床前一时不知所措。

“姐——你的好心我心领了，我真的很感激你，可我不能这么做，我是来咱们村当老师的，老师是什么，老师是传授文化知识和文明的使者，是为人师表的表帅，我不能一边传授着文化知识，一边践踏着文明，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师大毕业生，我还当过兵做过军人，不论从哪方面讲，我都不能这么做，请姐理解我。”他说着转过身站到门口去了。

“那你还走不走？”她期待地问道。

“我还没给你们教会男女二字呢，我走哪去！”他苦笑着说道。

“你真的不走？”她一边问着一边穿起了衣裳。

“真的不走，我突然有个想法，我想给咱们村的大人办个夜校，不论男女，不论年龄大小，只要愿意学文化，晚上都可以来上夜校，你看行吗，姐？”他为自己的这一设想而激动，兴奋。

“太好了向阳兄弟，我早都有这打算了，自从那次进城丢死了人，我就下定决心非把这男女二字认清不可，咱山里人也是人，凭啥为那么点事受人家的欺辱呢。”她激动地站在他面前双眼望着他的脸说。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明天就要开课了，我还得想想明天这第一课该咋上呢。”他说着将她让出门，眼望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慕下的月光里，心里却久久难以平静。

初秋的早晨，被四面翠绿的大山环抱着的野兔岭村小学院内，显得格外宁静而肃穆，李向阳老师起了个大早，给自己做了饭吃过后就进了教室，他将每张桌磴仔细地擦了一遍，就拿起一根铁棍铛铛地敲响了挂在操场边那棵柳树上的铁钟，这浑厚响亮的钟声传出了校园，在野兔岭村的上空萦绕着传向了四周的几个村庄。

首先被这钟声昭唤来的是距学校最近的野兔岭村的孩子们和大人，其次周围几个村庄的大人和孩子都涌进了校门，孩子们兴奋地冲进教室坐在了前排的磴子上，后排被些年轻的妇女们所占领，宽敞的教室里被挤得满满当当，有些进不了门的人就爬在窗外的窗台上透过玻璃往里张望着，占不到窗口的人就地站在院子里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虽然室内室外有好几百人，可大家都不说话，每个人的脸上都表现出对文化知识的渴望和虔诚。

“同学们好！”李向阳老师站在讲台上对着坐在下面的大人和孩子们说；“今天我们上第一课，昨晚我想了一夜，这第一课该怎么上呢，最后我想还是先从这男女二字学起吧。”他说着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大大的“男女”二字。

“同学们请看清楚，这男女二字的区别就在于男字是由一个田字和一个力字组成的，为什么呢？因为男人是在田地里出力干活的，因此这男字的上边是个田地的田字，下边是个力量的力字，这样就组成了一个男字。”他停顿了一下，缓了缓因紧张和激动而咚咚直跳的心，接着讲道；“刚才我给大家讲了男女在文字上的区别，现在我给大家再讲讲男女在性质上的区别，大家都知道人类是由男人和女人组成的，因为男人和女人身体上的不同，人类才有了思想，懂得了廉耻，并且制定了一些道德规港范和法律法规，这就是人类的文明，如果大家都自觉遵守这些道德规范和法律法规，那么你就是个文明的人，高尚的人，就会受到大家的尊重，否则，你就会成为一个野蛮的人，会被大家所看不起，会被大家所唾弃，我相信大家都希望自己受到大家的尊重，都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文明的人，男人应该顶天立地，堂堂正正，才不愧男人这个称谓，女人应该自尊自爱，自强不息，才算得上是个具有高尚品味的女人，希望大家相互尊敬，相互帮助，相互爱戴，共同创建我们美好的家园。好，现在请同学们一起跟我念，男——男人的男，女——女人的女”

“男——男人的男，女——女人的女”室内室外所有人都神情庄重地一起跟着李向阳老师念道。

“男——男人的男，女——女人的女”

“男——男人的男，女——女人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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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2007．6．18．晚写于家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