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端午应该是热闹的，那是别人的端午。我的端午一个人过，因为老板不让回家。尽管还有很多同事，可显得更孤单。

找个一个人的地方，让孤单尽情释放。这时候，想起来其实不是你一个人，因为今天夜里还有从汨罗回来的屈夫子，除了屈夫子，还有本余光中文集。屈原，余光中，还有我，加上哩哩罗罗没完没了的雨，这些已经够热闹了，于是不再孤单。

夫子，你已经生存了几千年，除了每年的龙舟节，你是否也孤单？其实就在龙舟的热闹里，你躲在那阴沉的水下，那个只有你一个人的世界，又有多少人可以理解里的孤单？你是否可以饱餐一顿了，可别忘了那粽子本是给鱼儿们的伙食。也许几千年了，你和鱼儿朝夕相处，已经和她们有了共同的言语。否则，你满腹的治国安邦，是否已经腐烂变质？你长久的叹息，没有知音的反衬该是多么的虚弱？也许是我多虑了，在你纵身的一刹那，你已经超脱。几千年，在水的世界里，你已经获得永生。而我还苟延着，无法陪伴你，也就姑且在雨里站一会儿，走一段，期望这样就可以接近你，算是陪你一起度过这特别的夜晚吧。

远处有海的潮声，身边有雨的淅沥，只是总也想不出汨罗的风姿？她是收容你的善人，还是杀死你的恶龙？你之所以活到今天，究竟是因为你悲愤的叹息还是悲壮的赴死？我问这雨水海水，他们不回答我，耳边只有这潮湿淫霉的世界在叹息，就是这叹息也没有携带一丝关于你的消息。

你是在河的彼岸，还是在海的那边，抑或就藏在制造雨水的天际？滴满我心房的忧愁的水，可能由谁来看懂它的纪年？知道他如何从冰成水，从水变汽，传达着一个生命的永恒？隔着一汪些微的反光，我似乎看见了你的容颜，知道了你的所在。你就在河的彼岸，在海的那端，在雨的家乡。我要找寻你，别让这一隅纤纤细水阻挡我的去路。我会沿着你的方向，找寻你的足迹，聆听你的叹息，感受你的悲愤，爆发你的沉闷，陪伴你在一起。

风儿吹过，一切消失在朦胧的雨夜里，带来一种怅然所失的感觉。有人说历练就是人生，可如今衣带渐宽的你，真的明白了什么？看着灰蒙蒙的世界，形形色色的人群，才发现纯真和善意已过去了很久很久。那个望着龙舟呐喊的少年和那少年的快乐，只剩下脑海里一点模糊的记忆。疯狂肆意、执着努力，这些都已经成为少年的往事。检点一下空空的行囊，渐渐明白什么叫无奈。清醒的时候还知道，夫子还是当年的夫子，龙舟还是一样的龙舟，记忆还是永恒的记忆，什么在改变，什么又都没变。这些，怎能用粗陋的文字来表达出其中的奥秘？

忘掉一切，仔细感受雨滴飘下的那种缠绵的歌声。陶醉自己，踏一汪晶莹成为破碎的水花。让温润带来一种清凉的惊醒，忽然间明白夫子最后选择的原因。行走的初衷源自梦想和逃离，江水的怀抱是否也一样的温暖？雨水是否洗涤了灵魂的污浊，年轮是否刻下了永恒的怀念还有隔世的窒息？

你听，夫子就在身边，靠近你，靠近你，在这越来越深的暮色里，在这凄厉的雨幕里，在这响着呐喊锣鼓和激情的龙舟里。

你看：有水的地方就有龙舟，有龙舟的竞渡就有人击鼓，你恒在鼓声的前方引路。哀丽的水鬼啊，你的漂魂，从上游追你到下游。那鼓声，从上个端午到下个端午。湘水悠悠无数的水鬼，冤缠荇藻怎洗涤得清？千年的水鬼惟你成江神，非湘水净你，是你净湘水。你奋身一跃，所有的波涛，汀芷浦兰流芳到现今。亦何须招魂，招亡魂归去，你流浪的诗族诗裔，涉沅济湘，渡更远的海峡，有水的地方就有人想家。

就这样一起走，一起走，走在雨里，走在一个长久的历史里，走在关于夫子，关于你，还有这不尽的关于雨和水的记忆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