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悼红轩小痕繁华

发表于-2007年06月19日 清晨7:34评论-1条

好冷啊。

大雪从黑沉沉的夜空飘落,一片片,一朵朵。北风呼啸,像是对命运的控诉。

地面上的雪花,已经尺把深了。大雪还在飘,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好冷啊。仿佛骨头都给冻得裂开了。

荒寂的大街,蜿蜒着延伸向更远更深的地方。大街的屋檐下,卧着很多无家可归的人。

没有灯光,没有篝火,没有食物,没有亲人,有的只是寒冷和饥饿。

虽然是同样可怜的人,仍然避免不了欺压。身强力壮的大汉睡在屋檐下,老弱的人却只能在屋檐之外苟延残喘。离屋檐不远的地方,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蜷缩在那里,雪花已经将的身子盖住,只有手脚和嘴唇露在外面。

好冷啊。

小女孩在心里呼喊。

她想要温暖的食物,温暖的房间,温暖的床被。可是这一切都离得遥远。她不敢奢望,她只是祈祷上天,快点将这大雪停止了吧。

一场大雪不知道要取走多少穷人的命。

天晴以后,又不知道有多少难以为继的家庭卖儿卖女。在饥饿面前,道德只能退居到第二位。

小女孩一动不动。雪花盖住她的身子,可雪花不是床被,她实在冷得厉害。风从四面八方钻进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像是结了冰渣,变作这寒冷冬夜的一部分。

好冷啊。

小女孩恍惚想起自己已经死去的母亲,那样疼爱的目光,那样温暖的怀抱,虽然生活艰苦,可母亲从未让她饿过肚子。可是上天不公啊,一场疾病,夺走了她唯一的亲人的性命。从此,她便开始了一个人的流浪生活。

她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就像躺着的大街,不知道延伸到什么地方。

就在痴痴想着的时候,忽然她感觉有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握住自己,那样紧紧的握着自己。手的手指光滑,像是母亲做的擀面;手的手指修长,像是一根根才刚摘下架子的带着露珠的嫩黄瓜。可是她没有睁开眼睛。

她已经没力量睁开眼睛。

可是,就算对方伤害自己,她也甘心情愿,绝不反抗。

那样紧紧的握住自己。那样的温暖,有点像母亲的眼神,有点像母亲的怀抱。犹如幻觉,却永远也不想失去。

可是她不再伸手去捉,就像小时候跳跃着去捉五彩的蝴蝶一般,不是她不想,只是她经历了太多的拒绝。心,早就灰了。

只是静静的等待施舍。

静静的,等待。

她还记得母亲死的那个夜晚,她趴在母亲的身体上,痛声哭泣。当母亲病重的时候,她去给母亲求医生。那胖胖的医生抛过来一句话,“有银子没啊?”她说没有。胖医生说,“没钱谁给你看病啊!”

于是母亲在疾病中死去了。在那个风雨的夜晚,在家里破旧的木床上,她抱着母亲痛声哭泣,几乎把心肝胃都哭出来了。可母亲还是去了,去了。再也不会给她做好吃的。那样温暖的怀抱,那样疼惜的眼神,不再会有第二个人给予。

母亲终于还是去了。

她把母亲埋在小屋后面的老槐树下,那时候正值春天,槐花落了满满的一地,槐花的香气浸润了每一个空气的分子。母亲死后,这个小小的家就失去了支撑,于是她开始了一个人的流浪。天涯海角,只求不至于饿死。

还是要活下去啊。

每一年的清明她都会去老房子那里给母亲烧很多很多的纸钱,希望母亲不至于在另外的世界里也生了病没钱医治。

那一双手还是紧紧的握住她,来回搓着,哈着热气。一个声音温柔的在耳边响起,跟我走好吗,有吃的,住的地方。

那样温柔的声音,带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她在心里大声的呼喊,我愿意,愿意。可是寒冷的天气仿佛把她的嘴巴焊接在一起,她张不开口,更说不出话。

那人又问了一遍,带着诱惑的又问了一遍。

温暖的食物,放置着温暖床被的房间,她在心里大声的呼喊,我愿意,愿意。

我愿意啊。

那人看女孩没反应,似乎很失望的叹了一口气,身子站起来,像是要离开的样子。而她不松开手。她绝不能松开手。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会死的,这样下去她会死的,她死了没什么要紧,可是谁去给她最爱的母亲烧纸钱呢。母亲孤零零的在另外一个世界,要是也像他一样没银子的话,生了病怎么看呀。所以,她不能死。

所以,她近紧紧的攥住那只手。有着光滑肌肤,修长手指的手,紧紧的,用尽所有剩余的力量,绝不松开,绝不。

那人又蹲下来。

那人仿佛也注意到了她的情况,轻声说,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动动手指。

她听话的勾着手指,手指僵硬,像是一根笔直的木头,难以蜷曲。她尽力的做着,不知道对方是否看到了。

不过她欣喜感觉到那人将一只手轻轻的伸进自己的身子底下,将另外一只手把勾住自己的脖子,就这样,就这样满含温情的把自己抱在怀里,就像小时候,母亲抱她的样子。

一个知道体贴别人的人。她想。

那一年,她十五岁。

三年后,她已经出落成一个婷婷的少女。如今她的名字位列第一杀手的位置。北水,无论谁,只要稍微有那么一点江湖知识都会知道这个名字。

拥有这个名字的人,曾经暗杀了江湖上的传奇人物。漠北萧不死,江南华铁生,醉仙步连环,梦舞花无痕。每一个名字都是了不起的人物,都是躲躲脚天翻地覆的人,可是他们都死在了她的剑下。

虽然她是一个杀手,可是没人敢瞧不起她。

她的剑法,就连如今的第一剑客,独孤崖也自愧弗如。他曾经说过,之所以他还是第一剑客,是因为有一个人不愿意和他争夺。

那个人,当然就是她北水。

江湖第一杀手。

可是很少人见过她,她是活在暗处的人,见过她的人大多都被她杀死了。

当然有一个人是例外。

他叫梅画桥,悼红轩的主人。也是她的主人。

悼红轩,江湖中最知名的杀手组织。悼红轩主人梅画桥更是江湖头面人物人人皆知的角色。有名,故而要价高。

虽然价格极高,可悼红轩的生意还是好得羡煞人。

北水脚步很快的暗道走向梅画桥所居住的悼红轩,又可以见到梦魂中的那个人了,她不禁心跳加速。自从那个雪天开始,她就发誓要将自己所有的一切交给这个不同凡响的男人。一个值得她用一声来爱的男人。

暗道很长,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可是她不惧怕,她早就熟悉了这中黑暗。反而,她的心跳越来越迅速,她马上就要见到那个人了。江湖中人人提而变色的人,她想,他是一个江湖的传奇,更是她的传奇。

当年,他把她救回悼红轩。他第一眼醒来看到的就是这他。他轻轻的对她笑着,嘴角上扬,是那样的温暖,仿佛母亲久违的微笑。她想,他定是母亲派来陪伴她的。母亲嫌她一个人呆在这个世界上太孤单,太可怜了,所以派了这么一个温柔的男人来陪伴自己。

在那个瞬间,她觉得她可以为这个男人去死。

她痴痴的望着眼前的男人,渴望地老天荒。

所以,在他安排她,还有其他一些与她差不多大的孩子训练的时候,她就拼命的努力,以期引来他的注意。他的每一个关注的目光,都让她彻夜难眠。

在极其残酷的训练中,她是最受他关注的,除了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女子。她知道那个女人像她一样深爱着她所深爱的人。

甚至比她还要爱。

她不得不承认,要不然,那个女子是不可能忍受那么多平常人根本就不可能忍受的极限。她就是南山。一个有着南方灵气的女子。一个痴情的女子。

悼红轩最厉害的四个杀手分别是北水,南山,东月,西阳。

北水虽然名列第一,可是如果真的与南山对决,她没有十分的胜算,甚至连一分也没有。同样,南山也是这样。顶级的杀手对决,结局谁也料不到。

东月和夕阳是男的,虽然没她两个厉害,却也是绝对不可低估的角色。

虽然她的心跳得要冲破了胸膛,虽然她还想再走一会,可是暗道已经到了尽头,她轻轻得推开暗门。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仿佛是青草的味道,又仿佛是槐花的味道。房间布置的简单,窗明几净,桌子上放着清水,一个洁净的男人。虎皮大椅上仰躺着一个中年男子,可是他的眼睛很明亮,所以见到他的女人都不会以为他很老。

他就那样舒适的仰躺在皮毛的大椅里面,眼睛轻轻闭着,像是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她把脚步放到最轻。

可对方还是听到她的到来。

北水,你来了。对方温柔的说,一如当年的声音。

是的,主人。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深深瞩目着夜夜痴想的男人,但是当对方突然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却躲闪来了。这次有什么任务?

也不见怎么动作,北水看到从梅画桥的手心里飞过来一张薄薄的帖子,上面写着要杀的人的名字,画有样貌,还有他现在停留的地点。每次的任务,梅画桥所提供的就是这么些东西,其它需要的,要自己去找寻。

北水答应了是,却并不立即离开。她多想永远的和自己心爱的人呆在一切,而不是整天价的杀人,杀人。可是她不杀人的话,她的心上人还会理她么?她想。

还有事情么?梅画桥问。

没,没了。北水躲避开对方再一次望过来的眼神,仓皇退下。脑海中却清晰的浮现出对方清秀的面孔,那样挺直的鼻梁,那样苍白的嘴唇,那样温暖的目光,他身上所撒发出来的气息,让人欲罢不能。

任务对北水来说是小菜一碟,她很轻松的将帖子上的那人杀死。一剑毙命,额头上留下一点红色的花瓣。艳丽而残酷。这是她标志的杀人方式。

回来的路上碰到一身素衣的南山。两人静静的走了很长一段的路程,谁也不说话。

快到悼红轩的时候,南山终于开口说话。你最好不好痴想,画桥是我一个人的,我不允许任何人和我分享。

北水看着对方,对方也看着她。

我不会轻易方手的。北水说。他是我生命的传奇,传奇是用生命来写的,你以为我是怕死的人么?

对方不语。眉头皱着,像是思索的模样。

这时候,秋雨绵绵的落下。这个伤心的季节。

那我们比剑吧。南山说。失败的退出。

于是她们比剑。南山用的剑清澈如水,冰冷如月,而北水的剑却是如红霞一般的绚烂。剑气纵横,交错反复,勾织成世界上最眩目的影响,艳丽不可方物。

南山的剑指着北水的咽喉,而北水的剑同样也指着他的额头。

两人不分胜负。

这是她们第一次的比试,以后还有许多次,可是不管怎么样的赌局,最后的结果都是平分秋色。两个女人,同爱一个男人,她们必须做出选择,却又都不愿意伤害到别人,因此只能用那些原始简单的方法。

在梅画桥训练她们的时候,其残酷不是谁都可以想象得到的,在那样的残酷中,在数以万计的竞争者中,她们两个遥遥领先。每次梅画桥都温情的看着她们两个。你们是我的希望,有了你们,统一整个武林于我将不再是幻想。有一次他对她们两个说。

统一整个武林,他从来都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可是他又说。只要我统一了整个武林,天下就会少很多的争斗,那样人们就会过上安定的日子,不再会有老人和小孩子忍受饥饿寒冷之苦。

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能不让她们以心相许呢。

在几乎熬不下去的时候,她们两个互相安慰,紧紧抱在一起。眼泪涌流,可是哭泣过后,他们又都那样坚强的做接下来的任务。

两个坚强的女子。

惺惺相惜,同时又不得不争斗。

为了同一个男人,一个她们同时喜欢的男人。

南山说,北水你的剑法以快取胜,我的剑法以力求胜,在速度上你赢不了我,你输了。

你错了。我的剑法虽然以快求胜,可我剑上的力量也并不输于你,就算再打上三天三夜,也分不出胜负的。

总有一天,我们要真正的分出胜负。

北水死死的望着阴沉的天空,看来雨还要继续。我宁愿不要有那样的时刻。要想分出胜负,我们分要进行一场生死决斗不可。我们两个学的都是杀人的剑法,这样的比发,是不可能分出胜负的。

也是。南山沉吟。绵绵的秋雨淋湿了两人的衣服。

悼红轩作为江湖中最知名的杀手组织,托其杀人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为了达到各种各样的目的,选择杀手,是最直接也是最保险的一个方法。杀手只要钱,其他的什么也不管。可是悼红轩不一样,如果你拥有有价值的消息,或者是武功秘籍什么的,也可以作为杀人的交换。

谁也不知道悼红轩在短短十年里面,积累了怎样巨大的财富,就算是当朝的皇帝也难以与之相比拟吧。

十年后,悼红轩凭借它那雄厚的财力,出色的人才,将江湖一统。除了地处偏远的一些小们小派,还有极其隐秘的另一个杀手组织,绿水楼,其他的全部被其吞并。

现在不再有人记得悼红轩曾经是一个杀手组织,因为它现在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就连三岁的小娃娃,你如果问他悼红轩是什么,他立即就会用稚气的声音回答说,悼红轩是老百姓的救星,是江湖的第一大帮派。

十年里面,北水和南山没少合作,在危急的时刻,她们都可以为了对方牺牲自己的性命。有一次,她们遇到了绿水楼的埋伏。两个人并肩作战。那样天衣无缝的配合,堪称完美。可惜,对方在实力上实在是超出她们太多。

她们两肩并肩靠着。血液燃湿了她们的衣服,一件素衣,一件红衣。南山的剑因为饮了更多血液的缘故,更加雪亮,而北水的剑却更加血红。两个奇女子,就这样与超出她们将近十倍的敌人战斗着。

绿水楼的楼主厉万手看着包围圈中两天飘逸的身影,眼神却是深沉的,多么好的手下啊,要是他也有这么忠心,且功夫好的手下,那么悼红轩天下第一的位子恐怕要由自己取而代之了吧。

可惜他没有这样的手下。

所以他要将她们毁灭掉。有些东西不能为我所用,最好是将它毁灭掉,比如人才。这是他的观点。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场面上的厮杀更加残酷。厉千手也是豁出了血本,连身边的四大护法都派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人有时候要做成功某些事情,就要具备赌徒的精神,他想。

北水展开剑法,剑剑直指额头。

南山却是径取咽喉。

两个美貌如天仙的女子,剑法却是如地狱般的惨绝。

我们要死了么,好不甘心啊,与你最后的约定还没到时候呢。北水说。

死了也好。南山似乎有很浓重的悲伤,深情一改平日的冷静,换作一种看透一切的深沉。

可是北水没想那么多。我一直想知道我们两个的剑法究竟谁更强一些。

哈哈,恐怕没机会了啊。

南山不语。真的没机会了吗?如果时间在那一瞬间定格,那么便少了以后多少的纠缠,造化之弄人,皆都在预料的另一端。

她们两个都没死。悼红轩的另外两个顶级杀手及时赶到,将她们从死亡的老虎嘴边给救了回来。

东月和夕阳。

东月是一个清秀的男人,目光明亮,有点像悼红轩的主人梅画桥,只是没有他的那种大气,那是只有帝王才有的气息。而夕阳却是一个非常平常的人,脸上没任何特别的特征,如果他走进人群,轻易是找不出他来的。可是他的眼神却是忧郁的,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滴下液体来。

你们没事吧。东月说。眼睛望着南山似乎有说不出的柔情,可是又保持着矜持的距离。

还死不了。北水哈哈笑道。

南山却一眼也不看东月。看来我们的约会是躲不过的啦。亦笑,笑声却是沧桑的。有无奈,也有嘲弄。命运唯所遇,循环不可寻。星的位置,月的轨迹,以及风的温度,水的流动都是早就注定了的。只是如果一切都是宿命的话,那又何必活着。两人同时笑着,似乎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夕阳虽然不说话,可是他的眼睛却是一直瞧着北水的。

那样阳光的背面,谁知道她有多么浓郁的暗影,他想他是理解北水的,甚至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只是他也明白北水对主人的感情。那样的感情是至死不渝的,所以,他不敢奢望。他所能做的唯有默默的注视,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为了她,死亦并无不可。

十年生死两茫茫,十年,十年其实很短,一转眼就过去了,就像现在纷纷扬扬的雾雨。又是一年的清明。虽然天上飘落着细雨,可是野外还是有很多的行人。今天是清明啊,是这个世界的人和另一个世界的至亲唯一可以一叙阔别的节气。

雨在她的眼前飘落,像是两道水帘。北水只是默默的赶路。长剑握在手里,红衣飘飘,她还是那样的生机勃勃,命运并不能将坚强的人打到。

相反,坚强的人会在苦难中慢慢变得更加强大。

苦难不是记忆,从来不是。

可是又谁愿意承受这样的苦难呢。在那样的苦难中,她失去了她唯一的亲人。至今,她还清晰记得那样风雨交加的一个夜晚,她抱着母亲冰凉的身体,哭泣了整整一夜。天不知什么时候就亮堂了,刹那间,就在阳光照射进来的那一刹那,她几乎要呕吐出来。第一次,她感觉阳光竟然是这样的难以忍受。

母亲。水儿来看您了,母亲。您能听到水儿的声音么。

北水泣不成声的说。眼泪在脸庞滑落,落在无情的地面,和雨水混杂在一起。

老槐树更老了。

老房子几乎看不出原来是一间房子,只剩下了残缺的断墙,几根腐朽的木头横亘在那里。那里,就是坍塌的那里,曾经有多少温馨的记忆,母亲的疼惜的目光,温暖的怀抱,还有母亲千方百计为她整治的饭菜。一切的一切,像是海外的仙山一样飘渺难以寻觅,如真如幻,撕扯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母亲,水儿来了,来看您了。您在那边过得还好么?没生病吧?没人欺负您吧。有什么事您就给水儿说。水儿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只会给您撒娇的小孩子了,水儿可以为您做很多事情,母亲您不是最喜欢吃龙眼的么,水儿给您买,买好多好多的……

北水久久的跪在老槐树下,和母亲絮絮说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情,她深爱却并不知道她深爱的男人,和她一样深爱着同一个男人的南山,还有朋友关系的东月,夕阳,所有曾经发生的事情,她都告诉了母亲,就像很小很小时候的那样。母亲只是温和的看着她,轻轻抚摸她头软的瀑布一样的青丝。夜很静,风吹窗户外面吹过。

北水沉浸在往事的欢喜和哀愁之中。

在她的背后却长久的伫立着一个一身素衣的女子,长发披肩,秀眉明眸,还是那样的迷人。南山。她的手握着剑,剑在鞘中,不久却要拔出来了。

北水哭完。轻轻的站了起来。

走吧。她说。

好。对方说。于是两个女子,一红一白,向着雨雾的深处走去,那边有她们履行约定的地方。天上的雨缠绵不绝,是伤心的泪水,抑或是白色的血液。

拔剑吧。南山说。

北水却并不拔剑。眼睛深深望着对方。有一件事情请你一定要答应。

请说。

过一会动手的时候,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南山同样深深的望着对方。放心吧。为了画桥,我不会的。

剑出,剑气将雨雾隔开。剑气萦绕着两个人的身体,将她们与雨雾肆虐的世界隔开,长发飞扬,衣袂生风,如同惊鸿的两个身影,穿梭来回,恍若隔世的神话。

北水的剑,剑剑指南山的额头,准而且快。

而南山的剑,却是招招不离北水的胸口,沉稳如一块压在心头的巨石。

两个人来来回回,谁也伤不到谁。

南山又一剑刺过来,北水却并不躲闪,只是在利剑刺入身体的时候,将身体微微一侧,避开身体的要害。

剑在身体里面,皮肉骨头阻滞着剑的速度。高手对决争的就是瞬间。

北水的剑刺出,刺出。

那样艳丽不可方物的一剑,所有的雨雾都羞愧的躲避,那样势不可挡的剑,仿佛天外飞来的陨石,挡着披靡,或者是自己毁灭。

南山的剑被北水的肉体夹住,一时抽离不出来。眼看着对方的剑朝自己刺过来,只好弃剑徒手而战。

南山被北水逼得步步后退。

看来结局已经。

南山的脚步已经紊乱,气息已经微喘。北水看准时机,一剑刺出去,仿佛闪电的一闪,仿佛情人的一瞥,快速的让你回不神。

可是南山看清楚了。这是她的机会。

她已经感觉到北水的剑尖的轻轻颤抖,以及冰凉。她将身子一仰,同时在对方还来不及变招的时候,拔出腰上缠着的软剑。

北水中剑。飞扬着倒向身后的泥水。

在她后仰的瞬间,将手里的利剑掷出。南山为了一击奏效,用尽了全力,眼看着对方的剑朝自己飞过来,却无力挡遮。

两个人都倒在了地上。红色的血液与雨水掺杂在一起,流向远处,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她们还要站立起来继续战斗,直到一方死去。确实如比剑前的保证。放心吧,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两个人慢慢匍匐着靠向对方。眼睛望着对方,都是冷绝的,可是有谁知道她们的内心有多痛苦啊,对方可是相伴了十多年的姐妹啊。有多少回忆都是关于对方的。曾经美好的一切都要由缔造着亲手去毁灭,世界上最大的痛苦,也莫过于此。

就在两个人又要厮打在一起的时候,一个于她们俩命运相连的人来了。虽然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的,但是他还是来了。

他横亘在两个人的中间。

像是一座山岳。

那样的崇高的形象,只能攀登,不能超越。

两个人都放弃了争斗,痴痴的望着她们心目中的男人。

梅画桥痛惜的望着两人,俯下身子为她们把出身上的剑,为她们止住血流,还把内力输到她们体内,以顶抗失血过多后的寒冷。

一切都做完了,该做的都做完了。

三个人坐在雨地里什么也不说。

什么也不说。

梅画桥说。我们做永远的朋友好不好?

两人登时傻了,不过这好像也是唯一解决的办法。好的,两人同时说。

天还是在落雨,纷纷的雨雾中三个人席地而坐。直到多年以后,北水和南山才知道梅画桥所说道的“永远做朋友并非只是为了解决她们两个人之间的争执”最重要是,他早就有自己所深爱的女子。

那个因为在饥寒交迫中死去的女子。

在每一个难以入眠的夜里,梅画桥总会想起她。那样默默忍受穷困,执意跟随自己天荒地老的一个女子,柔弱中有着令人敬佩,心碎的执着。就那样的死了。在北风呼啸的酷寒中,在连一口青菜树皮也吃不上的饥饿中,死了,就那样死了。

就那样离他而去了。永远的不再回首,永远的阴阳相隔。

多少个黄昏,多少个清晨,他躺在他那个巨大的虎皮大椅里面,沉浸在对她的思念之中,一便又一边的温习曾经的点点滴滴,可是一切都过去了。连灰烬也不留下。

世界多残酷啊。

等你终于拥有了可以给予的东西,而你所深爱的人却早就不在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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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衾衾
文章评论共[1]个
海梦幽影-评论

是啊。。。哎。曾经有一个女孩子对我温暖的笑过,我以为我爱上她了,并且一直为之苦恼。最后时间让那段温暖变成了童话。一个不可磨灭的童话。
  【小痕繁华 回复】:爱,不爱,原就是世间最苦恼的事情。。。
只要还有温暖的回忆,就应该感谢命运的眷顾了。。 [2007-6-22 8:27:19]at:2007年06月21日 晚上11: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