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过几次,要为那些外地人的陶瓷展出写些文字,通常是写好了文字再做标题的,这次有些不同,因为要写得杂而零,怕是难得聚集思想,将之串联在一块。
那些华丽而雅致的心情滋生的文字于我好象生厌了,之前不久那样想:若生命不能感动人,决不动笔。那些心情断章也要少写——有什么用呢,那么透明的一个女人样?(是为前言)
儿子小小的眼里装载着满满的好奇。他问陶瓷是什么时候产生的,我想回答是汉代,盛行唐宋,明清的陶瓷也很有名。那样的答案是不规范的,我说,儿子,陶瓷是我国仅次于四大发明的“清风流韵”,属于我国创造的古老艺术。儿子飘扬我说的话很赋予诗意,当儿子说出“诗意”一词,心有些生痛,儿子不该继承我未实现的梦,更不该接着我的路走下去——爱好文字,投入文字,远不是诗意地生活。儿子理解的“清风流韵”不过是从字面的古典想开去,在他的意识里,“陶瓷”是单纯的古老的高级玩物。
如今老些的陶瓷除了贡奉在博物馆里的外,多数的稀世珍宝被高贵的人把玩。倒卖是“把玩”中尖刀上的一种舞蹈,刺激,富有挑战。那些人玩的就是心跳,而不是老祖宗的艺术瑰宝。
在我的本初的意向里,陶瓷与景德镇有着关联,与青花有着关联。以前写过一篇散文《爱上青花瓷》说的就是陶器。
“在暖暖的冬日午后,想象着能挨着青花瓷靛青色的衣襟坐下,想象自己也胎纯釉净、肤如细瓷。再或者,捧着一本散文集,焚香小坐,静心品茗。静,随便翻看书的一页,动人处,逆着阳光细细地凝视。看着看着就渐渐地走神。原来,散文与生俱来抑郁的气质、内敛的风格一如静卧在诺大古香古色屋子的青花瓷。青花瓷在我的手中,每转动一次,光线就有新的折射,那闪闪烁烁的光一眼不能望尽,这样媚惑又这样推拒……”(《爱上青花瓷》)
喜欢青花瓷透射出的勤劳质朴、张扬生命执着精神。最爱青花瓷的纯古浑厚、明净素雅。爱瓷上明明落笔的素净,和浅浅敷色的单纯,素净中却透着不动声色的奢华,单纯里又显出漫不经心的繁复。
古人云:“呼山不来,我去就山。”此刻是我过不去古代,青花瓷却从“古代”过来了。我是无法回到远古,却可能在远古里被轮回过,否则,我不会依着儿子去看那些仿制的陶展了。
春天绿肥红也丰盈。喜欢情绪也浓,香气很淡的日子,久远而宁静。是夜,一轮斜月孤明,唐人绝句中的小径刚被流萤扑满,有端庄的女子盈盈从瓷中走来,瓷器成了一片空白,那不是留白,可能是一场正下着的春雪,或者是一岔开得正好的梨花,我是远离尘埃的素心之人。
不知道唐三彩是不是续青花之后,色彩的艳丽固然明朗了瓷器的生命,我却更喜欢原本质朴的东西。想当初,老祖宗制作瓷器绝对不仅仅被人把玩,而是作为生活所需。尽管后来的官窑为宫廷贵族所开,但瓷器也绝对不是单纯意义上的一种摆设——还有古人对生活的向往和记录呵。
并不想为此文去整理资料成为一篇“学术性”的文字,我只想说说内心琐碎的片言。
记得小时候家里是有着两个青花瓷坛的,是母亲的嫁妆。一场大火烧毁了家里所有的财物,惟有那对瓷坛完好无损。都说真金不怕火炼,瓷器岂止是一场窑火焚烧的结晶?有时想那千古流传下来的青花瓷器,和圆寂中的佛身舍利有没有密切的关联。
母亲的那对瓷瓶在搬入高楼之后就彻底歇息了,安静在地下室的一个角落。偶尔我会想起,却并不去惊动它们。我想,它们想要的应该是回归泥土的静默和回首岁月的安然。既然如此,又何必去留恋那些在青花瓷坛里翻摸糯米糖、花生里的岁月呢?想必,它们是记得我曾经青葱嫩绿的时光的,因为,我也是如此怀念那些被水墨浸染的情怀。
那个展览好象有些时日了,早几日还担心那些仿制品会没人问津,从目前的观察来看,也就剩下不多的大件了。每日都会经过露天展览馆,问及的人不多,物主聚集在一起席地而坐在一起打牌,好象生意的冷清与他们无关。也是,陶瓷本不是喧闹之物,“知遇之恩”是适合与它。只不过,那些买主现代多不是因为家中缺少器皿而淘回去了,或许是因为想增添一些艺术氛围或者提高家庭品位,因为仿制品泛滥,古老里的那种神秘和寂寞也显得俗气了。所以,我只是经过,偶尔驻足看上几秒。
一日风雨大作,那些裸露在外的陶瓷接受着洗礼,安然不动,人不知道躲哪儿去了,那些的冷清,又仿佛回到了青窑时代。原来,我怜惜的是清风里流动的寂寞,还有古典里沁涔出来的韵脚,一如盛唐的花瓣落在我蜡染的裙摆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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