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有些深了,夜里的凉风渐渐地吹走了白天的喧嚣,偶尔地从远处荡起了几声凄然的狗吠,村庄的小径上又增添了几分凄凉。
夜里的一切都是幽静的。一丁点儿微弱依稀的灯光,远远的让人觉得谣不可及,只有脚下潺潺的溪水是从村庄那边流过来的,又仿佛是向黑暗里的村庄流去……
黑暗里传来了几声小心翼翼的咳嗽,男人正赶着他的驴儿,驴的身后拉着破旧的车篷。
“孩子他爹,慢点——。”车篷里传出来微弱的声音。
男人没有做声,仍继续赶着奔跑的驴儿,只是车轮的作响由急促变成了稀疏。
夜儿幽静,连风都是僵硬的。此时,只有驴儿的脚步滴哒响着……
“孩子他爹,要到了吗?”车篷里又飘来了女人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比刚才更虚弱了。
“快了快了。”男人低声地向身后说道,又好象是在跟自己说话。
山路两旁的松枝瑟瑟作响,仿佛是在呻吟,又好象是在埋怨。
男人时不时地回头向他身后的车篷望去,也许他什么也看不见,因为夜是黑的。
男人继续赶着驴儿,车篷颠簸在被黑暗淹没了的小径上,男人越发觉得眼前的路模糊了起来。
“孩子他爹,咋还没到啊?要不,咱回去,咱家只有娃一个人,俺不放心。”女人微弱地喘着气,焦虑地说道。
“咋就能不去了呢?孩子他娘,你再忍一忍,一会就到了,天亮我们就回去。”男人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可孩子他爹,咱娃醒来看不见咱会哭的,我担心……”女人喘得有些说不上话了。
“咱娃乖,不会乱跑的,他会在家里等着咱回去,可你的病使不得……”男人说到这时不做声了。
“驾。”
车辕吱吱地呜咽着。
女人似想说什么,刚想开口,却又被这漆黑的夜所淹没。
驴儿又奔跑了一段路,小径的另一端隐约地泛着闪烁的灯光,可尽头还是那样的遥远。
女人终究还是开口了。
“孩子他爹,要俺真的不行了,咱娃可怎么办啊?咱娃还小……”女人哽咽道。
“他娘,会好的,天亮咱就回去。”男人用衣袖抹了一下眼睛。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
“你说咱娃以后会有出息吗?”
“当然会有出息,咱娃还要上大学,当大官,咱以后跟娃住城里的高楼。”
“对,咱娃是最聪明了,他将来一定会有出息……”女人又咳了好一阵。
夜黑得有些吓人,连风也是静止的。男人望着茫茫的夜色,心里的酸楚叫他有些想哭,依稀的哽咽声被死寂的黑夜吞没。
又是一片窒息的安静,男人加快了驴儿的步伐。
远远的,男人依稀的看到了灯光,光线一点一点地在逼进。
“孩子他娘,马上就到了,我看到了。”男人兴奋了起来。
车篷里没有响声。
“孩子他娘?”男人放慢了驴车。
可他身后的车篷里还是一片寂静,甚至静得吓人。
男人不做声了,他迟钝地把驴儿靠到了路边停下来。他似乎懂得了什么,可脑子里仿佛又是一片茫然。
男人用颤抖的双手揭开了遮帘,女人正带着安详的微笑睡在那里,可呼吸已经停止了。
朦胧的亮光正一点点地被揭开,车篷的四周被笼罩得苍白。男人轻轻地又遮上了帘子,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男人调转驴车,向着原来的路赶着驴儿。
“驾!”
一切都是那样的无奈,无奈中带着悲凉,悲凉中带着痛楚。
在这个世界上,秋天深了,该得到的尚未得到,该丧失的早已丧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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