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屋子里一片狼藉,空酒瓶子东倒西歪在摆放,我瘫坐在地上,摇晃着高鞋酒杯,剔透的葡萄酒,跟玫瑰一样,芬香又刺人。
空旷的屋内,清楚回荡刚才的争吵,还有破碎的痕迹。
“苫布,你不该这样。”白季在一边劝说我,一边夺过我的酒。
今晚本来是一场美丽的晚餐,只是该来的人,没有来。白季,他突然来访,碰巧撞上此时落魄的我。他看见我手中的酒杯,醉颠颠的模样,连站都不稳的姿势,左摇右摆,他马上双手扶住我,然后看了看满屋的装饰,桌上完整无缺的晚餐,还有没有点燃的蜡烛。火红火红地,与我苍白的脸不符合。一下子,他明白。把我扶到沙发上躺下,给我倒了一杯白开水,准备拿开我手中的酒杯,我死死抓紧。白季,一脸不可思议。
“苫布,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以前的那个你呢,现在看看现在的你?为他,值得么?”
白季朝我吼,一脸愤恨,暴起的青筋在鼻梁上很明显地印出来。是的。他确实在生气,应该也对我很失望吧。以前的苫布,他妈的早就滚蛋了。
想到这,我仍拒绝承认这事实,高傲地把泪水仰起来,便拿起杯中的酒泼向他,朝白季,大声吼:
“白季,你以为你是谁?你又懂得什么?你连自己的事都搞不好,有什么本事说我,你他妈给我走啊,走啊……”
我指向门的一边,咬牙切齿地说。我知道,我说不该说的话,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心在抽着疼。原谅我,白季。
白季脸刹间刷白了,一下子暗淡下来,抓住我的手,慢慢垂下,晃荡着,一摆一摆,像受伤的闹钟,心在敲击着疼。显然,我的话让他难受。他想不到我会说出这样话来。苫布,一直在他心目中不是这样的。
他看着我,慢慢逼近我的脸,与我的眼睛对视,定定地说:
“对,你说对。我是这样的人。我们都一样。”
他把最后一句话,语气加重,在强调我们本身都存在的共通心病。对啊,我们都一样。白季说完,转身就走,头也不会。这一次他真的受伤,很重很重。
我望着离去的背影,恨起自己,随手拿了一瓶葡萄酒,倒满一杯,举到眼前,血红的而透亮。对着白季匆匆的背影,我举起杯子,默默地说:白季,对不起。苫布,不值得你。我的泪,一滴一滴掉下来,掉在酒杯里,溅起小小的涟漪,然后,慢慢地扩散。如我对白季的伤害,一次一次地扩散。
今晚,我把自己灌醉,然后,不省人事,我想应该可以提后逃避一些事物或给白季伤害的难受。我不爱白季。我爱他,芒里。可他不爱我,就像白季爱我,我不爱他。我们都一样。没错,白季说对。梦中,白季与芒里都出现,他们各占一方,在向我招手。
“苫布,来我这”。
“苫布,来我这”
我望着他们,焦急掉泪,然后,他们渐行渐远,我看不见他们……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时分。我的头很疼,用手轻轻地按住太阳穴,慢慢揉。芒里,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面前,把一碗解酒的参茶,用勺子一口送到我的嘴边。我盯着他,没张开嘴,我爱的他,现在才来了,会不会迟了一点?而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现在的他一脸忧心,额头冒出汗滴,一点点地掉在他白色的衬衫上,我开始心疼。是的。爱上他,因为我喜欢白色,单纯的白,没有杂质,,而他确是如此的人。他有很白的皮肤,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还有一股香草的香水味。我爱他的时候,我的天空很蓝。
然而,现在。我居然看到乌云布满我的天空,让我看不到一丝太阳的光线。
“苫布,喝点下去,别倔强!”
芒里,永远是这样的人,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倔强的孩子。他不知道,一直不知道。我的心,其实脆弱得跟泥娃娃一样,泪水一来,我筑起的所有坚强会崩溃,会破碎。我究终成不了他怀里需要疼惜的孩子或是值得他珍惜的女人。他习惯用自己的方式把自己沉默,让我猜不着他在想什么,而当我问起他时,他总会扯开话题,说一些无关的话,这让我怀疑自己所做是不是值得?然而,我依然固执认为这是值得,爱他,我相信我能打开他的心结,或在他的心田一席之地,这样就足够。可芒里,他并不领情,把我的关爱一一拒绝在门外。
清楚记得那天,他很神秘地把一个盒子锁在柜子里,然后,走进洗手间。我有点好奇,想弄清楚他在究竟藏着什么,如此神秘?我待他掩上门时,我悄然走到柜子旁边,打算伸手拉开一瞬间,芒里突然喝住我:
“苫布,你在干嘛?”
我惊恐地倒退几步,脑子一片空白。我看见芒里一脸愤怒,他气冲冲地走到柜子前,拿了钥匙,把抽屉上锁。然后,直径走出门,并丢下一句:以后,关于我的东西,你最好少碰。
我一下子愣住,感觉雷电打在身上,除了疼痛,我的心在处于瘫痪的状态,已经是撑不住,绝望至极。可半响时,他匆匆跑回来,一下子抱住我,紧紧的,突然哭起来,:
“苫布,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我知道,你在关心我。对不起!”
他忙是道歉,一个劲儿重复说“对不起”,并把钥匙放在我掌心,我没拿,我知道,这一刻,伤口裂开,然后又缝上,依然会有疤痕。
“芒里,我没事。好啦,你也不要这样。”
我不想看见他哭泣的样子,我心疼地替他擦去眼角的泪。现在他,单纯像受伤的孩子,需要我的呵护,只是,我自己呢,应该也在等待他的呵护吧?
从此,我不再打开那个抽屉,也不去问为什么。有些事,我想,有一天他会给我答案。
现在,他开始急着掉泪,脸苍白了许多,他放下碗,摇晃我的双肩,哭喊着:
苫布,要是有一天,我不在,是不是你也要这样折磨自己?是不是……
我没有回答,别过脸,把泪水隐藏掉下来。
“苫布,看着我,不许这样。要开心,知道么?”
他抱我入怀,紧紧的,生怕我消失一样。
“芒里,我答应你,以后我不哭泣,也不要这样,好吗?”
他点点头,放开我,伸手取解酒茶,用勺子掏一小口,用嘴轻轻地吹,很温柔,然后,递到我嘴边,看着我说,一脸关切:
“苫布,来,喝了就睡一觉。会没事的!”
点头,闭上眼。我把所有的一饮而尽。包括那一滴不经意掉下的液体。
喝完,芒里替我盖上被子,亲吻一下我的额头,轻轻地说:”苫布,好好休息!”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
呵,他忘了昨晚的事,究终没向我道歉。泪水沾在被子里,咸咸的味道,使劲擦去。可,越来越多,原来,有一些感觉走了,我是找不回来的,如芒里的爱。
二月的初春,我对芒里说:芒里,我们一起去草原吧,听说那里很美,我一直想去。
芒里一脸犯难,显然他不太愿意。然而,他又不忍心扫我的兴,只好说:苫布,让我想想吧!”
看着他,我点点头:好吧!
而那一天的当晚,我就离开这个城市,没有告诉芒里,一个人去草原。我想,我在那里能等到一个人,他应该值得我爱和爱我的人。
结果,我还是没等到。每天我都会在草原上找一个绿地,躺下去,然后,闭上眼,让轻风抚摸,让一种香草的味道掠过鼻子,感觉这一切与芒里无关的世界。偶尔,白季会来看我,轻轻吻我一下,然后,告诉我:最近发生的事,说一些笑话给我听,他始终没为那件事耿耿于怀。有时,他会对我说:
“苫布,回去么?”
我摇摇头,“不回去“。
我们最后都没提到芒里,似乎有意忽略他的存在。我知道,白季不愿揭我的伤口,他害怕我哭。
而这次,他带来一个漂亮的女孩,指着对我说:苫布,她是我的未婚妻。
那女孩朝我微微一笑,略有点羞涩,脸红一块,依偎在白季的身边,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我:
“你是白季常常说起的那个美丽而善良的苫布妹妹么?“
我望了白季一眼,他笑了笑,原来,我们早已释怀了,只是我在对另一个人无法释怀。
“对啊,我是苫布!白季的妹妹。白季是一个不错的男孩,好好爱她!”
“嗯,我会的。”
我看见她的手紧紧被白季的手握着,幸福溢满在脸上,阳光恰好清楚重叠。我想到我与芒里,我们的幸福,如他们么?
“祝福你们!”
我对他们说。
而那女孩也对我说:“也祝福你,苫布!”
随后,白季递了一张请柬,上面鲜红印着:新郎与新娘的名字,正是他们,
“到时一定要来,苫布,我的好妹妹。”
“好的,一定”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景,草原摄入幸福的一幕,而落幕的。则由我在上演。
三月。我打算离开草原。准备回老家。那里是一个温暖的巷口。
而那一天,我收到一份邮件,是给我的。我匆匆打开,哦,是一个盒子。一个曾经让我烙印的盒子,是芒里寄来的。
我突然感觉害怕。这意味着什么?我不敢相信。好久。我才说服自己。告诉自己:芒里,终于让我了解他。
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卦信,黑色的笔墨有我渴望以久的字眼:给亲爱的苫布,我的妻。
可往下的内容,让我开始崩溃,他究终离开我,不让我进入他的生命。
“苫布,当你看到这卦信时,我已在天堂守护一个人间的天使,我爱她,她更爱我,与她在一起,我很幸福。可这些我永远给不了她,她是一个需要人疼的女孩,极其脆弱。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好好呵护她,不让她哭泣,不让她受半点伤害,可是我不能,在与她一起时,我已经被查出是晚期癌症。这些我都没告诉她,害怕她受不了,不能让她受伤,宁愿我自己承受。我知道,为了隐藏这件事,我让她伤心过,还有为了让她学好自己照顾自己,我还让她一个承受孤寂,然而,我还是不忍心,最后,还是忍不住出现在她面前。我离开她后,她该怎么办?我常常担心这个问题。
她去草原的事,我没有和她一起,我想,我应该让她学会一个人成长,然后让另一个人好好爱她……
芒里的骨灰洒在草原上,这是芒里的意愿。草原,我在,他也在。
白季结婚的那一天,我去了,偷偷躲在墙角,看见他们甜蜜地进入教堂。而我流着泪水,十指紧扣,对天空,默默地说:祝福你,白季。
然后,我回到芒里的墓前,跟他说起白季与他的幸福。说着,说着,我哭了,泪水一滴一滴掉在草地上,我躺在草地,用耳朵贴近,我在靠近芒里,给他说起另一个故事:苫布爱上一个男孩时,那时她的天空很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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