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鲜活的生命……
蟾蜍:两栖动物,身体表面有许多疙瘩,内有毒腺,能分泌黏液,吃昆虫、蜗牛等小动物,对农作物有益。通称癞哈蟆或疥蛤蟆。
有这样的一段经历,深埋心底,因着行为的卑污和不堪,因着生命的屠杀与残忍,而似阴沟里的恶臭随风散发般,不时在我的内心掀起阵阵波澜,觉得恶心痛楚。
那是三年前的此时,父亲因患食道癌动完手术的一年后病情又加重了,且连续几日喘息艰难,茶水难进,母亲打电话让远在县城工作的我连忙赶回乡下。心情沉痛地我急急赶回家时,见父亲已卧倒床头,言语模糊,一副弥留辞世的模样,无比心痛之余也杂着无力回天的无奈。正当家中的几位亲长拉着悲痛的我商讨着是否该送父亲去医院及如何安排后事时,连夜从外地赶回的舅舅,匆匆看了父亲几眼后,便马上找到我,急急地说道:“我看三哥(对姐夫的亲称)情况不妙,这时再送医院也没意义,一则折磨病人,二则瞎花钱(其时我们家已花费几万元),我在南方打工,听工友说有个土方,很有效,他们那有个人快咽气了,家人用此方给病人服用后竟奇迹般的康复,不如给你爸也试试,就‘死马当活马医了’,你是他的儿子,你拿主意,行吗”?“真的啊,什么方子,快说只要有效,不管多难一定要用”,心如死灰地我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舅舅凑到我耳旁,如此这般一番……“不行,这太残忍了,我不同意,就是爸知道了也一定不会答应的”,我大声地叫道。舅舅很不耐烦,冲我喊道:“你这小孩,怎么这么不孝顺啊,不就一只癞蛤蟆吗,难道比你爸命还重要”?母亲和亲友,纷纷上前来劝我,七嘴八舌,一慨以“孝顺”和“爱心”的帽子扣我,在如潮的攻势面前,我的理智和清醒渐渐消退,愚昧和昏聩占据我的头脑。我咬咬牙,对舅舅说:“那好吧,请舅舅晚上逮一只来,给我们熬”。
当晚约莫八点钟的光景,舅舅拎着布袋,打着手电筒到我们家,对我说:“瞧,逮了一只大的,药效一定不错,赶快洗洗,煮药熬汤给你爸喝下”。我戴上手套,从舅舅带来的布袋里取出了那只“不幸”地蟾蜍,一看果然不小,鼓鼓地眼睛,大大地肚皮,从体形上看已是成年,许已为数只幼蜍父母。被我握在手中时,一如既往地把我这个“侩子手”当做它的“人类朋友”般地友好地发出“呱呱”叫喊,却丝毫不知届临活杀烹煮地命运,一场人类施与同为自然生灵的蟾蜍的谋杀即将拉开序幕了。
很快,那只蟾蜍被我洗好了。母亲拿来了早已准备好的钢锅,添满了大半锅水,把我洗好地蟾蜍放进锅里。盖上锅盖前,我特意看了它一眼,它静静地趴在锅底,睁着一双大眼,舒适地享受这锅水,是它最喜欢、难得的清澈和凉爽。面对全然不知、极尽憨厚之态的它,我已不忍再看,赶忙把锅盖上,而心却如刀割,为即将逝去而不知情的生命,为人类的残忍自私……
水在慢慢地加热,锅里传来“扑通扑通”地声响,顶得锅盖一点点地挪位。“赶紧压住锅盖,别让它跑了”,舅舅焦急地对我喊道。未作它想的我,上前用手死死地压住了锅盖,也压掉了一条生命求生的最后希望。锅还在响着,我能想象那只可怜的蟾蜍曲腿弯腰一次次地蹦跳着,头撞爪击,以此来逃离越来越烫的水,可撞得头破血流、筋疲力尽却无济于事,因为那锅盖上有一只邪恶的手在死死地压住。水开了,再也听不到它的动静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终结。舅舅叫我赶紧把汤乘了端去给父亲服用,我尚陷在自责和后悔之中,神情呆滞,动作迟缓,心里极不情愿。母亲见状,立即揭开锅盖,舀了满满一碗汤给父亲送去服用。而揭锅时,我不忍观看,扭头转身而去。我能想象到此时蟾蜍那怒睁圆目,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脸上写满不理解、痛苦和怒问,人类凭什么因一己之私就可以轻易剥夺其他生灵的生命?
不幸地是,父亲在服用这服“灵方妙药”后,却没有取得神奇效果,他的生命也伴随着那只蟾蜍一道消失,留下无限痛苦和自责的我。
在这之后,每逢春节、清明在给父亲上坟烧香的同时,我总想起那只命丧于我手的蟾蜍,心里默默地念道:对不起,蟾蜍,希望你在天堂一切安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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