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匹大山之间夹着一个散乱的小村庄。朗朗的阳光下,青砖瓦房坐落在茂密修竹中。人们就在此进进出出劳作与休憩。这个几百人的小村庄被男人们管理了多少年?谁也不知道。到了如今的改革开放年代,村里的小伙子姑娘们都到外边去打工了。连任了几年的支书的父亲去年去世了。风风火火的母亲作为支书太太信心百倍地竟选村长。她还真的被当选了。村里哪一件重大的事件她不知道。村里哪一家的情况她不清楚。村里哪一个人的肚子里装的是什么坏水她更是了如子掌。说实在的,村里那一件件的纠纷多少都有她的一点意诣。父亲在村里的口碑有一半是她竖立的。镇上的领导全知道她的功劳。所以这次她当选还真让领导们一个接一个地来祝贺。那场面真的超过了父亲多少倍。
母亲从村办公室回来了。皎洁的月光下,她坐在院坝边。月光把她的几缕银发染得更白更亮。肥胖的躯体更显母亲的丰满。她一个人凝视着月亮在想什么呢?谁也不知道。直到深夜全村人都进入了甜蜜的梦乡。她还坐在月光下凝视着月亮渐渐隐去。
母亲没有象男人们那样在村广播室里发表就职讲话。她还是端着碗串到邻里去,边吃饭边聊家常。她还是跑到张大妈那里帮她煮饭。她还是牵头牛回来耕地。妈妈在邻里人的心里还是那么亲切。她和人们没有距离感。
镇上有个白净小脸的副职干部来到我家找妈妈谈什么工作。他看到妈妈没有在家就自己坐在木椅上等。我跑去喊妈妈。在一块平坦的大地里,妈妈正和婶婶们一起下种。大家正干得热火朝天。我大声喊:“妈妈,镇长来我们家里了,要你回来呀。”妈妈摔了一句过来说:“我现在没法回来,叫他到这儿来吧。”我很不习惯地往回跑。我知道父亲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上级领导。我跑回家后,嘴巴蠕动了几次才说道:“妈妈在地里忙,走不脱,她让你到地里去。” 副镇长抬起脸,老高老高的眼睛望着我好半天没有反应。他很象是怀疑我把话带错似的。因为我是个小孩子。我被他那种高傲的审视弄得很不自在。我赶紧又重复一遍说:“妈妈在地里下种,走不开,她让你到地里去。”他便很不耐烦地站起来跟在我的身后。来到地边,妈妈放下农具就走过来。伸出她那带有泥灰的手握住副镇长的细嫩的手连声说:“何镇长你好呀,你看这真不好意思。我在帮张大妈家抢种呀。我明天要到其它几个队去查查下种的情况哟。所以我要抢时间。”何副镇长很干尬地笑了笑说:“没什么,我和你来谈谈当前的农村工作。”妈妈笑了笑说:“好呀。”何副镇长说:“在这地边谈多不方便,我看我们还是回到村办公室去研究吧。”妈妈却说:“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记性好,你的意见我一听就能记到。再说村办公室没有人做饭哟,谈完了就在我家吃午饭。”何副镇长一看到我妈妈没有笑而是一本正经地对他说。他就只好蹲在地边噼噼啪啪地说起来。十多分钟过后,妈妈说:“何镇长感谢你对我们村的指导。今天中午我给你煮一顿饺子吃。”镇长的眼镜从鼻梁上一滑,差点掉了下来,他举手又扶了扶上去。他夺口而出:“吃饺子?”妈妈点了点头:“嗯,嫌我的饺子不好吃吗?”何副镇长说道:“算了吧你自己吃哟,我回镇了。”何镇长说完就转身走了。他头也没回地走了。妈妈喊了几声见镇长没有回头就偷笑着转身回到地里。
一年下来,全村开群众大会。妈妈在主[xi]台上正襟危坐。她的旁边还坐着何镇长。妈妈的讲话没有引来热烈的掌声。台下的人们听完了妈妈的全村的财务统计后。人们三个一堆五个一群地议论纷纷。大家都在脱口而出地说:“怪了全村怎么没有那笔伙食报销款呢?”人群中有几个胆子大的就吼开了:“请问我们的女村长,是不是今年的伙食费太多了不敢做在帐目上哟?”妈妈听后就在台上哈哈大笑。笑得差点眼泪都出来了。她说:“男人爱馋几口,男人爱贪几盅。我家那个男人也是一样的。过去我看不惯的就是他的这套。今天我的统计里没有这一项报销。这个问题还是请我们的何镇长来给大家讲一讲吧。”何镇长清了清嗓子说:“同志们,我们的第一位女村长没有让大家失望。她干得相当的好。说实在的,她没有说假话。我来村里谈工作。她没有用公款给我们吃过一顿饭,一开始,我还对她有点情绪。可是后来习惯了我还真的很感谢她。在她家吃家常便饭还比我家里吃得还香哟。同志们我今天向你们保证以后不吃你们村一顿饭。”话音刚落。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妈妈也站起来笑眯眯地拍起了巴巴掌。
我在下边第一次看到了妈妈在主[xi]台上的丰采。她就象一朵灿烂的彩云高高飘在人们的头上。我有个预感,妈妈会是一个好村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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