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母亲节,为了证明自己是个孝顺的孩子,匆忙地给母亲打了个电话。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沙哑,当时以为是电话音质的缘故,而现在则觉得一定要称之为沧桑了。母亲的语气显得十分的平静,又隐忍着太多的牵挂。
父母都已年过半百,按理说该享福了。可我还在上学,父亲拖着已不再强健的身体外出打最为苦累的农民工。我也曾搬过砖挑过泥,可我不敢想象父亲的艰辛,我怕那被烈日烘出来的汗水会流进我的眼中。母亲一人在家守着几亩地和一份孤寂,偶尔的电话和日复以夜的期盼。
母亲仍是重复那几句不知说了多少遍的唠叨。每次我都以敷衍的姿态面对这种单调的母爱,母亲还能怎样呢?逝去的岁月早已挟走了她的自信,在她逐日消瘦的脸上涂了厚厚一层忧患的风霜。极度的劳累和忧虑使母亲愈加的衰老了。因为觉得自己能够感知母亲是在用一种古老的方式表达着她的爱,而这种长期不变的方式逐渐使自己产生了抗拒心理。所以在每次忍不住顶嘴或不耐烦地打断母亲的絮语之后,都会不自觉得生出一种追悔的心情来。明明知道母亲并不是真的像当时表现的那么生气,只是生活的艰辛使她逐渐有了一颗急燥的心。母亲也曾以请求的态度对我说过她每次吵我都只是为了让我明白生活是多么的艰辛,母亲怀抱的温暖又是多么的短暂。又在无意中宣泄了自己心中的烦恼,因为在这时候是难以自制的。让我千万不要记仇,当她吵过我之后就不会再生我的气了。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我什么时候真的记恨过母亲呢?可我又能拿什么来证明我并不生气呢?也许一个微笑,一句平常的话,甚至一个眼神都可以化解那层隔膜,可我当时怎么就做不到呢?
那边的母亲仍在绵长地絮叨着。眼里忽然盈满了泪水,可我不敢让它们坠落,因为害怕自己的声音会哽咽。劳累了一天的母亲又要操心了。我忙推说我们该睡觉了,并说了一些口边常存的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挂机之前,母亲告诉我明天会转冷,记得穿衣服。
已经是子夜了,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完全能体会母亲的。可是当真的了悟之后才看得那样清楚,当初的自己实在是幼稚地可笑复叹了。其实那只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的假象罢了。自己所能体会到的都是些什么呢?是对人们常识里的母亲的盲从,是表面意义上被人告之的知道,而非真正意义上的感到。更不用谈什么体会了。
当我觉得饭菜不合口扔下筷子走人后,母亲慌忙给我重做又默默吃完那些已经凉了的饭时,我只是觉得母亲对我比姐姐好。当父亲外出打工又轮到夜晚浇地,母亲让十多岁的姐姐在没有人烟的地里看井,匆忙跑回家看到在外面玩了一天连饿带怕的我倦缩在黑漆漆的床角哭鼻涕而和我抱头痛哭时,我只是觉得母亲的怀抱很温暖。我哪里体会过母亲的艰辛,又何尝体会过她此时的期盼?这远远不是母亲节的一个电话所能弥补的嗬!
恐怕只有席慕蓉的那几句诗能表达我此刻的心情了:用不忍再看,即心痛又后悔不已,那一刻,年幼的我竟也蓦地体察了,她的用心良苦,心里第一次满盈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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