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
我满面红光,一脸春色,急匆匆地走在大街上,忘形的样子让人一看就晓得一定是得了啥子好事。迎面碰见相识:阿三,今天发财啦?恁高兴的。我不答,只嘻嘻的冲人家一笑。狗日,真的弄到啥子啦,神秘兮兮的。相识疑惑,我则继续赶路。
我行色匆匆其实不是弄到啥子钱了,而是去弄钱。我高兴是就要弄到钱了,而且是一大笔,是很多人一辈子梦想而得不到的数字。不过我先要弄一笔钱出来,有了这笔钱,才能赚到那笔大钱。我的目标是老婆,这个时候我正心急地往家里赶。
我晓得相识的话只是打趣。并不相信我真的能弄到啥子宝贝,发啥子财。因为在熟知的人看来,我除了脑壳简单,别的没看出有啥子能耐来。其实外人看到的都是表面,我的脑壳并不很简单,只是大多时候没用在正事上。
我长脸,方头,一米七五的个子,身材匀称,用现在女人的眼光看,简直帅惨了酷毙了。我也以帅气而自鸣不凡。不过,光好看长不出银子来,我都四十出头的人了,却还靠婆娘过日子。有人说,或许正是长相害了我。这话兴许有一点道理,当然也不全是。但碰上正事,我从来都是没有主见,这倒是真的。当然这也不能全怪我,很多时候是没人给我拿主意的机会。比如某件事我说朝东,婆娘就一定说要朝西,我吃软饭人微言轻,说了不作数,也就只好依了婆娘的。其实在我的脑壳里头,时时都梦想着有一天能发财,自己拿回主意,说话算数。嗨,你还别说,这人要是运气来了,想啥就来啥,心想事成。这不,想着就有好事找上门来,而且是天大的好事。这一回该我自个儿拿主意,也是头一回真正能赚钱,我能不高兴?
吃晚饭的时候,我兴奋未退,用神秘而得意的眼神定定的看着婆娘。把看得婆娘莫名其妙,问我。怎么啦?干吗高兴,拣了金子呀!
哈哈,你男人发财啰,能不高兴吗?我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愈发得意。
发啥子财?就你?婆娘听我说发财,并没有显出高兴来,也没很在意。她并不相信我的话。因为,我说这话的时候太多了。
嗨嗨,你别不信,你男人时来运转啰。呵呵,我也没想到呢。我卖了一个关子,没有直接说。
说来听听。这一招有用,婆娘在意了。
朋友送来的。可能有四五百万呢。你说,恁么大的一笔财,能不高兴?我见婆娘的兴趣来了,拉过来亲了一口,这才跟她说原委。
早上,我刚走出门手机就响了。喂,你在哪儿?电话那头没有报性名,直接呼问。
哪个?啊,呵呵,你啊!回来啦?有事吗?我开初一愣神,可立刻听出了对方是谁,马上笑着打哈哈。
是啊。春来茶馆,你马上过来,有事跟你说。电话那头说道。
好啊,我马上过来。于是我招了一个的士,几分钟就赶到了春来茶馆。屁股没落板凳,我就迫不及待的问:啥事?
当然是发财的事啰。来来来,先喝口茶再说嘛。你看,早就把茶泡好等你了。说话的人嘴上叼着一根烟,笑眯眯的正吞云吐雾。小小的房间里塞满了烟尘。
我这才发觉自己有些急,把屁股落在了板凳上。
桌上,一包软壳的中华烟敞开着口子,剩下的烟躺在里边静静地,整齐排列着。两杯茶腾腾的往上冒着热气。透明的玻璃杯里,泡开后的茶叶缓慢地往下坠落,慢慢的沉到了杯底。茶水清清的,泛着浅浅的淡淡的一丝绿色。空气里,茶的清香冲淡了浓浓的烟草味。杯中的茶虽然香了,叶子却并没张开,依旧如新娘般紧裹着一身鹅黄的绿。不用说,我认得这是一种叫“竹叶青”的好茶。我端起茶来呷了一口。
说话的人手中的烟抽完了,又从烟盒里抽出两支,顺手给了我一支。我点上烟,脸上笑着,愣愣的望着对面坐着的人,等着人家开口。
对面坐着的人并不急,依旧一口一口地抽着烟,慢慢的喝着茶。这人也四十来岁,肉都都的国字脸,胖都都的身子,嘴甜,一说一个笑。大名张华锋,小名张三。若有事要找他,问张华锋不一定能问到,但问张三,在城西这一带,几乎无人不晓得。张三本不是城西人,娶了个老婆是这城西的,结婚后就住老婆这儿。他这人豪爽,虽然平时只偶尔做点小项目,手中没积啥钱,但人缘却好。所以不仅这一带的人晓得他,连好多上层人物也对他特感兴趣。张三烟瘾特大,一支烟要不了几口就完,接着又是一支,所以才满屋烟雾弥漫。
有一桩赚钱生意,干不干?等我喝下两口茶,张三这才说道。
干啊,有钱赚咋不干!啥生意啊?我毫不犹豫。
当然是修房子啰,我还能干别的!敢喊你去抢人呀?
好大的项目?能得多少?
两三千万吧。你说能得多少?
那就干啊!我很爽快,也不去细想。对我来说,只要能赚到钱,就该干,没有干得干不得之分。
这不是找你商量嘛。要干,就要先整点这个。张三伸出右手,边说边用母指在中指和二指上搓着。
多少?我一看就明白,张三说的是钱。
你能整出多少?
一二十万吧,多了我也整不出。
够了。
接下来张三就把项目的情况以及如何运作祥细给我说了,叫我先拿出二十万来做铺垫金。我算了算,觉得的确很划算,就一口答应下来。回来跟老婆商量。我也想了,要是就这么叫老婆拿出二十万元钱来,不等于拿刀割她的肉么,老婆万万不会答应。我太了解自己的老婆了。在她手上,只要是钱,几乎是只准进不准出,用铁耙挖进去,耳勺都掏不出来。我得想法子。不过我自信,弄婆娘的钱的本事还是有的。所以我在饭桌上给婆娘来了个惊喜。
也不是婆娘故意要把钱管得这么死,要说也是我自己不争气,婆娘没办法才这么做的。不晓得怎么搞的,我这人特喜欢打牌,有人邀打牌,我可以啥子事都不做。而且一上牌桌就不想下来,最长一次打了三天三夜,最后眼睛实在睁不开了,才从牌桌上下来的。我打牌又是强盗进学堂——都是书(输),婆娘做生意赚的几个钱,全被我在牌桌子上出脱了。一伙牌友见我的钱好整,天天来邀我。一段时间,我不仅输光了老本,还欠下一屁股的债。
我这个人投机性很强,向来只想赚轻松的钱。最先我并不打牌,而是买彩票。那玩意儿来钱最快,可中的机率太微,累买不中,被迫放弃了。后来有朋友邀我打牌,头一回就赢了一千多。我觉得打牌能赢也不错,赚了钱又得玩了,就上了牌桌。哪晓得后来就不赢钱了,净光输。输光钱的好长一段时间,我很不习惯口袋里没有钱。我拼命想钱。脑子里塞满的,是如何能弄到钱。那段时间,我走路头总是向下,低头看路。旁人指指点点,看,阿三输光家底不好意思见人,连走路都不敢抬头了。其实,我低头走路的真正原因是:看看路上掉得有钱没有。我真想有人掉下钱来,那怕一百块,或者拾块甚至几块也行。可是,我运气不好。低头走了好几个月,一分钱也没拣到。
输光了家底,我还在想着上牌桌。婆娘看这样下去不是个头,这才严格控制我。除了吃饭,一分钱也不给我。因为債拖多了还不起,来邀我的人自然就少了。经过婆娘这几年的严管,生意又有了起色,不仅替我还清了赌債,手头又有了点积蓄。
我口袋里没钱,上不了牌桌,憋得难受。看不少人买起了车,就想买个车来跑跑。在我眼里,有一辆车开着逗逗风,出去玩玩,要多惬意有多惬意,要多风光有风光。
最近,挂在我嘴边最多的话就是买车。上网的时候,我去得最多的网站就是有关汽车的。我虽然到现在还开不来车,但并不影响我喜欢车。什么奔驰宝马奥迪丰田本田别克帕沙特全晓得。我买不成车。原因是一来有了买车的钱,没有养车的钱。买车后,流动资金少了,生意要缩水。二来那钱是婆娘赚的,既开不得口又拿不出来,除非自己手头有了钱来个先斩后奏,婆娘没办法,否则这辈子别想有车。人这个东西就是这么没出息,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得到。我就陷入了这种状况。跟早先赌钱一样,我想车几乎到了疯狂的程度。最早,我只想买一个几万元的车来玩玩,后来觉得几万元的车太低档,不安逸。后来改为买十来万的,但看人家的车都很漂亮,自己坐十来万的车掉价,就把标准提高了。几天前,我去市政府替婆娘办事,看见大院里停着两辆油光铮亮的新车,屁股后头还没挂牌子,看样子刚买回来。凯美瑞!我惊喜得上前用手去摸车身,被司机一声干啥子吼得吓一跳。这车不错。那时我又有了买凯美瑞的想法。可是早上出门回来后,这一想法又变了。原因是我看到了张三那辆奥迪a8。毬,老子a8买不起,买a6总行吧?这时起,我又把目标定在了奥迪,而且是a6。
我把标准定这么高是想到跟着张三能赚到一笔大钱。而且,这笔钱似乎已经到手。
要真是能弄到那么多钱。我就不管你。婆娘一高兴,松口了。
三天后,我跟着张三来到了红河市。
离市区大约两公里,就在进入市区的一级公路的路边,几个小山丘被推平了,紫红色的新土散发着浓浓的泥香,几辆推土机还在轰隆隆的扫除最后的一点冒在地平线上的泥土,一辆碾压机举着巨大的铁滚子在推平的新土上跑来跑去,在它的身后,出现了一片板结的平地-----张三指着推出的新地说,就是这儿。
我一下子兴奋起来,这么大一片地,要修多少房子呀!在我眼里,那么些地仿佛就是钞票,就是钱,就是在奔跑的车,就是奥迪a6,能不兴奋?
晚上,我躺在四星级宾馆的大床上,脑子里一直兴奋着,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建筑这行我并不熟,一切听张三的。不过大帐我算得到。按张三告诉我的,这个开发区共有六七万平方米的还房工程,每平方米按500元的造价算,干下来就有3000多万的收入,按20%的利润计算,净赚600万。何况还不止20%的利呢。来之前,张三抱来一捆图纸,说是招标图。张三告诉说,那图很简单,就一般的农民住房都不如。说是砖混结构,其实连构造柱都没有一根,就在每一层砖墙上搁上一根圈梁,那起啥用呢。楼板还是预制的。国家早有规定,今年起所有的楼房楼板都必须用现浇,可那招标图上居然就用预制。就连楼梯也用预制板!张三说按照现在红河市的建筑行情,三百元一平方米就能修起来,每平方米要赚200元。这样算下来,足足有1400多万呢。除去一些必要的开销,最终的赚头也不会少于一千余万。我看了图纸就心动,我晓得这工程是哄农民的,农民跟我自己一样,根本不懂,只好任由开发区糊弄。
我拢的时候就跟张三一起去拜访了开发区主任。不晓得是不是有我在场,主任怕露馅,啥子都没说,只是对我们很客气。但我看得出来,张三和那主任很熟。张三在主任那里那种随意的样子,已经显出不是一般的关系。路上张三说了,已经给了主任二十万元,中标之后再给八十万。主任答应,保证我们中标。当时我有些不相信,从主任那里回来,我信了。
晚饭是在滨河大酒楼吃的。若大一个包间就我们三个人。除了主任,就我和张三。吃的也很特别——娃娃鱼,是从长江河里打上来的。我头一回吃这种鱼。这种鱼是国家保护动物,很稀罕的。长江河里也很少了。据说现在有的地方已经有了人工饲养的,但红河市还没有,所以价钱就特贵。我们运气不错,碰上刚打上来一条4斤多重的,花了12000多块钱。买的时候我还咂了一下舌头:这那是吃鱼呀,简直是在吃钱。
吃这东西不怕挨呀?买鱼的时候我傻乎乎的问张三。你脑壳进水了呀!张三听了就骂。这东西只能吃不能说。悄悄的吃了,哪个晓得你吃了娃娃鱼!其实张三说的我清楚得很,我之所以这样问,是想让张三不买那鱼,那样的话,要省下很大一笔钱的。省下的钱再上牌桌,说不定又能赢回钱来。毕竟张三是在建筑市场摸爬滚打的,思路可不一样。张三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要想把工程拿下来,除了送钱,这吃也是很重要的,里边的学问大着呢。舍得吃舍得花,人家才相信你不是空壳,有实力,没见他操奥迪么。我见张三这么说,相信肯定有道理,就闭了嘴。
席间,主任已经不再矜持,不停的和张三碰杯喝酒。吃到酣处,便和张三谋划起如何中标来。张三说主任,搞不懂你们为啥要跑到省城去找招标公司来操作,市里自己组织人不要好操控得多么!主任说你不懂,这样搞才显出公开、公平、公正嘛。说完还诡诈的一笑。张三说原来是这样,你是要吃了鱼又不沾一点腥。主任说看你,别乱毬说哦。张三说还是有点担心,毕竟招标公司是省城的,市里控不了。这时候那个主任脸就不好看了,呛白张三,你担心个毬,早就替你谋划好了,保证你中标。
我悬着的心这个时候才放下了。我担心的是若中不了标,投进去的这二十来万就打水漂了,我可承受不起。再说了,要真是那样的话,婆娘能放过我?
我把过程想了一遍,感觉没有十分把握至少也有九分,这才甜甜地睡去。
开标的日子定在15天以后,回来后张三准备资料、标书,我就等着。除了天天打电话联络,隔一两天,我就要去张三那儿看看,催张三上网查查,或打电话问问,有多少家公司报名这个项目了。
开标头一天,张三跟我说从主任那儿得到准确信息,这个项目报名的总共才三家,除了我们外,另两家也是外地的。我们中标是铁板上的钉钉,没说头了。
我说这我就搞毬不明白了,这么大的一个工程,这么高的利润空间,居然没有当地的建筑公司来竞争,怪毬得很。张三说你没进入这一行,当然不毬懂啰。跟你说吧,里边的水深得很。你晓得人家主任是咋个操作的不?说给你听吓死你。人家是在当地放风说,这个工程是全垫资,修好了再分期付钱。全垫资要多少钱算过没有?至少一两千万!现在而今眼目下,有几个建筑老板能一下拿出一两千万的现钱来?修这种房子又不同于搞开发,若是自己搞开发,手中没有钱了可以卖房,只要房子修起来就行。可是帮人家修房子就不一样了,得等着人家拨款。你说好了垫资,即便缺钱了去要,人家跟你说没钱,你有啥办法?你想想,这样的工程有几个人敢接?所以当地老板一个也没报名。我听到这里不禁问,那我们修能不能得钱啊?张三说这个你就别当心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何况还有八十万要拨款后才能付给他,他心里比你清楚。
我听了张三的这一番说头,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从我们江源市到红河市三百多公里,要走5个多小时。通知上说是上午十点钟开标,我们头天就必须赶过去,要不然就没戏了。午饭后,我睡了个囫囵觉,早早起来把东西准备好等着上路。
到了红河市,住的还是上回那个旅馆。房还是那个房,床也还是那张床,可是我睡起来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上一次来睡不着,这一回却睡得很香。整个晚上连梦都没做一个。这大概就是心情不一样吧。不过,第二天我起了一个大早。
初夏的早晨,城市被一丝丝薄薄的雾牵扯着。大街两旁的霓虹灯还闪烁着亮光,汽车像赶考一样急急慌慌。街道上已经有了行人,大多脚步匆匆。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才悠闲而自得。偶有一两个晨练者挥汗而过,脚下如风。我站在窗前看了半天,被晨曦中的街道感染,禁不住产生出下去走走的冲动。
我还没走出房门就被张三叫住。张三说不要上街,先抓紧把早饭吃了,就在房间里等着,免得一会儿找不到人,10点钟很快就到了。我觉得有理,就没有走出去。
早饭后几个人就在房里等着。
9点钟刚过,我就催张三给主任打电话,问是不是可以过去了。张三心里也急,掏出手机正要打,手机先响了起来,是主任打过来的。主任叫先不要过去了,说开不了标了。我顾不得礼貌,抢过张三的手机连问咋个的呢?主任说两家报名的外地公司没有交保证金,这样就只剩了我们一家公司,按规定不能开标。流标?闯鬼哟。我一听心里很不舒服,嘴上不免就露了出来。
标是流了,可工程还在啊,怕啥。张三似乎很有把握,一点也不在意。中午照例请主任吃饭。
从主任口里说出来的话让我再次吃下了定心丸。主任说流标了并不是啥子坏事,工程还得重新招标。你们中标是早晚的事,只不过时间拖长点。这话中听,我放开和主人喝酒,三个人喝了四瓶茅台,直喝得天昏地暗。下午,主任没上班——
连主任都这么说了,还有啥子不放心的呢。我满心欢畅,回程路上心情开朗。看了一路奔驰的好车,心里更是美得没法说,仿佛那奔跑的车中最好的那一辆就是我的。我哼着小曲,轻轻地在心里。
回来的日子,我一直兴奋着。我盘算着应该做一件事了。
晚上躺在床上,我动员婆娘说我们去学车吧。婆娘说学卵子个车,好好做你的生意,赚两分钱是真,娃儿快高考了,正用钱呢。投标黄了,婆娘心里不安逸,担心竹篮打水一场空,拿出来的钱血本无归。说完话就翻过身子去,把一个白嫩嫩的屁股抵着我。我晓得婆娘心里的疙瘩,把婆娘身子扳过来,伸手在她胸前摸一会儿,再伏在耳边说:放心,保证能成。人家主任都打了包票了,你还担心啥。婆娘没好心情,推开说,去去去,少跟我说好听的,钱拿不回来看我不找你算帐。
我叫婆娘一起去学车,是想叫婆娘拿出钱来。另外,婆娘学会了车肯定想开车,这样就免得将来买车的时候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可以说,我谋划得不能说不远。
被婆娘呛白了,我并不生气。我美滋滋的睡了一觉,第二天自己一个人去了驾校。
去驾校的第三天,校长给我引来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说是远道而来专找我的。我却并不认识那人。
哥子惊诧了吧。不关事,一回生二回熟嘛,小弟是有事来和哥子商量的。那人一点也不认生,只管掏出烟来跟我套近乎。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人家没有恶意,只好说,啥子事,先说来听听吧。
那人并不慌说事。等我点上烟,这才说耽搁一会儿,找个茶馆坐坐。
人家远道来找,又还没说是啥子事,我不好谢绝,就一同去了茶馆。地方是我找的,滨江路上的良木缘,全城最好的茶楼。进去那人就在服务台上压了500块钱,叫上最好的茶,加一点小吃。
服务生泡上茶后退了出去。房门被轻轻关上。包房里就我和那年轻人。我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就没有开腔,眼睛里释放出的是疑惑与警惕。年轻人东拉西扯谈笑风生,尽力博取好感,脸上的笑友善而真诚。
我的疑虑在一点一点消退。
品过几口茶之后,年轻人终于提起了正事。年轻人说红河那个还房工程,他已经与招标公司勾兑好了,叫我们退出算了。若我们退出,他可以给50万。我说原来是这么个事啊。一来是与人合伙的,自己一个人做不了主;二来50万太少了点,即使自己答应了合伙人也不一定干。年轻人说那就100万吧。不过不能给现金,叫我新开个帐户,说合同签了给打到帐户上。我觉得坐着能分到50万,生意也不错。虽说中标后自己做能赚得更多,但毕竟还要花一年多的时间不说,更要担风险。算过帐后我回说下来商量商量。
我把事情跟张三一说,立刻被张三骂了个狗血淋头。张三说阿三你狗日没见过钱不是!你以为人家真的会给你100万?那是个圈套。不要说合同签了别个不会再给你钱,就是开标以前把钱打到你新开的帐户你也休想拿到钱。亏你都是做生意的人,想想就明白了。我被张三这一骂倒也清醒了许多。那人来电话追问的时候,我一口回绝了。
一个月以后,第二次开标了。
与前两次一样,我在张三的安排下,住进了同一家旅馆。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我竟住在了前两次住过的同一间房,睡在了同一张床上。这巧合是祸是福呢,我拿不准。
开标的日子,我起床后不久,开发区管委会那个副主任就来了。见面就问张三准备得怎样。张三说一切都准备好了,保证没问题。说完还把放在橱柜里的标书拿出来拍了拍。我也说我看着装的,没问题。副主任说没问题就好,一会儿按时来。打过招呼就走了。
其实我并不晓得标书有没有问题,之所以这样补充说明,是要副主任放心。我是看着装的标书,但具体应该装哪些,怎么装,我完全不懂。标书是第一次投标时就装好了的。因为要改日期,回去后张三打开把相关的地方日期改了,又原样封好,并没有动其他的资料。所以我敢打包票。
我们是9点45分进入开标现场的。我紧跟在张三的屁股后头,生怕有人来把我赶出去。
我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投标,心里难免有点紧张。我给自己定了一个原则:少说多看,一切听张三的。不过进场第一眼我就发现来驾校找过我的那个人也在场,张三的神色也不对,严肃得很。果然一坐下来张三就低声告诉说,今天不对头哦,看到没有,那五家公司其实就是一家。我说不是吧,怎么会是一家呢,人家明明是五家呀!张三说你懂个毬,这招投标里头的明堂多得很。你看,穿得很伸展那个30多岁的人才是主角,很可能就是上回来找你的人吧?我说正是。张三说你看,我们没答应,他来了另一手。那几家公司只有那个啥子宏发建筑公司才是他的,其余都是他叫来的。这叫围标,懂不?说白了吧,一个公司为了能中标,找几家公司来做帮衬,把对手挤出去。通常这种情况都跟招标公司有牵连,要不然不敢这么干。这拨人肯定是招标公司喊来的。我看今天争斗会很激烈。我说招标公司喊人来投标,不是在砸自己的饭碗吗?张三说你狗日真是傻得可爱。你以为招标公司会白干?跟你说吧,按照现在行情,如果那个宏发公司中了标,少不了要给招标公司30到50万。我正要再问的时候,业主——也就是开发区请来监督的市纪委、城建、发改等五六个部门的人进场了。
气氛顿时紧张。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连我这个外行都有了一碰就炸的感觉。
果然,当主持人叫验证标书的话音刚落,一家公司立刻向我们的公司发难,提出我们的标书密封不规范,密封章只用了密封两个字,而且章还大些,不是标准的密封章,应该是废标。其余四家紧随其后,一致指向同一问题,要求作废标。搞得坐在台上的六七个人一时不知所措。只有招标公司的人微笑面对,暗暗窃喜。我紧张极了,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虽然以前没参加过招投标,但我晓得废标意味着什么。20万块!20万块就丢掉了。管委会那个副主任连忙拿出招标文件,翻到相关条文一字一句的读了一遍,坐在台上的人又将文字嚼过,最后才统一了意见:按招标文件要求,不能算废标!
这一关闯过了,我心中悬着的石头突的一下落了地。张三悄声说,看到了吧,几家全是冲咱们来的。我点点头表示晓得了。
开始检验资质,两家公司不是这样不齐就是那样没带。有一家公司更是滑稽,营业执照原件明明带来了,却不拿出来,等到要宣布作废标了,才在那个30多岁的年轻人的受意下拿了出来。连坐在台上主持开标的人都看出了其中的猫腻。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能说人家是围标。不过,这一下倾向性就明显了。除了开发区管委会的那个副主任秉承了主任旨意(主任没来开标),要把工程给我们,其余不知情的几个人意见也迅速统一,欲把工程给我们。
检验资质过后,两家公司被排除了,剩下了包括我们在内的四家公司。主持人宣布结果过后,没有人提出质疑,现场开标了。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招标公司的唱标,我越来越紧张。
除了我们,三家公司分别报价是3498万、3489万、3478万。我们的标底是主任叫这么报的,3468万。既在招标文件要求的10%的浮动范围,报价又最低。理所当然中第一标。我听完唱标的结果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
下午才复审和签合同,我们又回到旅馆等着。
从开标现场到住宿的旅馆,只有短短的一百多米路。走在这段路上,我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我开始盘算请多少工人,再从婆娘手里弄多少钱出来做开盘费,钢材水泥砖石河沙在哪儿订购。连张三两次问怎么样没骗你吧的话我都没听见。
午饭吃得简单,因为下午还有事,一人只喝了一瓶啤酒。张三说合同签下来后,晚上把主任喊来,好好庆贺一番,大家都留着胃晚上吃。下午三点钟上班,还早着呢。我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饭吃了就想睡,而且不睡不安逸。张三喊打牌的时候我瞌睡正来,倒下铺睡了,张三便一个人去了二楼洗脚。
我心放宽了,美滋滋的睡得很香。
街上人声嘈杂,车水马龙。我急匆匆穿过人群,往车站奔去。我去追回扬长而去的工头。昨天谈好了的,68块钱一个平方单包工,泥工木工钢筋工钢架工全包括在内。一句话,就是除建筑材料之外的所有活干完,每平方米(按施工图计算)我给付68块钱。我正暗自高兴。因为算下来,我承建的3万平方米房子,每平方米造价280——290块就能拿下,净赚200多块。3万平方米至少赚600万,(我已和张三说好,合同拿下来之后做3万平米)我能不高兴!可是今天那工头来却变了,说是人工工资涨了,做不出来,硬要75块。一个平方多要了7块,3万平方米就是整整20多万。我说啥子也不干,谈不拢,那人就走了。之后我才想,临时在哪儿去找人呢,多7块就多7块吧,没人干或一分都赚不来啊。这才去追。
人追回来了。我带着200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开进了工地。工程进展得很顺利,一栋栋楼房拔地而起。我拿到了第一笔钱——300万。我高兴极了,抱着钱就往汽车场跑。车场里停着好多好多的车,我对别的车看都不看一眼,径直走到一辆奥迪a6车前,这车好多钱?我问过价后,叫把钥匙拿来,跳进车开着就在场子里逗风。哎呀,太安逸了。我快乐得打哈哈,急不可待地去付款处交钱------
起来,坏事毬啰,还睡。张三几时进来的我一点都不晓得。直到被张三粗声粗气地吼醒,才发觉自己刚才是在梦里。我怪张三打断了好梦,心里很不安逸,想发作也吼张三几句。翻身起来看到张三阴沉着脸,神情怪怪的,赶紧咽下就要出口的话,改问啥子事坏了。张三说狗日的硬是怪,中标了就中了嘛,还来啥子鸡巴资质后审。你说也怪哈,装标书的时候明明看到是把该装的都装了的噻,咋个就装漏了安全生产许可证的复印件了呢?我开初没有摸着头脑,听张三这么一说,明白了一大半。
张三在二楼洗完脚,又做了一个按摩,结束已经3点半了。张三看上班一会了,正说上楼来喊我,手机响了,是管委会副主任打来的。说资质后审招标公司刁得紧得很,两点半就来了。一来就查我们中标的公司,竟查出了两个漏洞。一个是财务报告没有经过审计;另一个就是没有装安全生产许可证复印件。招标公司说这样的标书不符合招标要求,是废标。还说了,如果让这样的公司中标是不公正的,别的公司上告谁也难负这个责任。经过慎重考虑,把我们的公司拿下了。这个事主任还不晓得。
不是完了呀?我问。张三摇了摇头说,等等再说吧。
一个下午,我和张三几个人就闷在旅馆房间里半步没出。张三一支不接一支地抽烟,狭小的房间里笼罩着浓浓的烟雾,空气显得很沉闷。就这么完了?终于,我憋得实在难受,开口打破了沉默。
说个毬哦你!我跟你说,这事不算完,不信你等着看吧。张三见不得我那副丧考妣的样子,没好气的回我。我听张三话不对头,就闭嘴不说了。屋子里的空气又复归于沉闷。
几个人就这么眼对眼的望着。最没受亏待的是茶几上的烟,三个多小时里,整整空了两个烟盒。
晚上,张三一个人去了一趟主任那儿,回来后脸才扯伸展了。
一晃眼一个半月过去了。在这一个半月里,我可吃够了苦头。
先是,老婆把我骂得够呛。回来的时候,我是屁股先进屋的。因为事没做成,我又恢复到原来那个样子——在婆娘的严管下过日子。接着,张三一个不接一个的坏消息,把我整得差点绝望。我成天诅咒自己云气不好,以至婆娘几次去给我烧香算八字。直到三天前,张三才给我带来了一点好消息,心里重新又然起了希望。
张三之所以要跟我说没搞头了,是烦我天天去缠着他,使他很厌烦。其实回来的路上张三就跟我说了,他去找主任的时候主任很恼火,大骂那个副主任干不来事,把好端端的事给搞砸了。骂完又安慰说别慌,工程还是跑不了,只不过要多等些时间和多费些周折,叫一个半月后等消息。我开初很相信,回来后经不住婆娘的分析,痛骂我是猪脑壳,说不想想,一个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有好大的能耐?人家中了的标还跑得了,不拿跟人家做人家不上告?我想想也是真的,所以才天天去缠着张三问究竟。
张三告诉我说准备准备,再去红河市看看。看看是啥子意思?我要张三说明白点。张三这才说工程有消息了,主任叫赶快去。看来这一个半月没有白等。我听了又激动起来,心里腾地升起新的希望。
路上,张三骂我说,你狗日就晓得天天来催,你怕老子不着急呀。实话跟你说,老子比你还着急。晓得不,这一个半月老子跑了八回红河。你才拿多少钱,20万对吧?你算算我投了多少钱?光主任那儿就20万,还没算费用。
我说晓得晓得,不都是我婆娘么,你晓得的噻。接着又问这回去肯定能成吧?
张三说障碍都扫除得差不多了。主任也真卖力,硬是把中标的三个公司给拿下来了。晓得人家是怎样操作的不?我赶忙问是怎么操作的。张三说主任那个脑壳真是烂,说给你听了,你也会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和张三参加投标被挤压下来后,主任可真的急坏了,的确把副主任骂了一通。主任说你脑壳进水了呀,开标了不晓得当场宣布中标,等那几爷子走了随毬你怎个审,哪个晓得啥子嘛。不过光骂解决不了问题,主任脑壳几转转之后,马上有了新的主意。他跟副主任说:你去找他们,一个一个的谈。就说开发区没有钱,这个项目一开始就说了的,全垫资。为了验证他们的实力,中标的公司要签合同,必须先按合同价款的70%打入管委会的帐户,也就是2400万,否则免谈。还有,这笔款由管委会按工程进度返给工程队作工程款。整个工程完工后,按银行同期贷款利率开始计息。所有的工程款三至五年内付清。达到要求又同意条件的,才签合同。副主任说假如有人答应条件了呢?主任想了想说一般不会有人答应,除非是猪。不过如果真的有人答应了,就给他来个拖,让他今天找到这个人,明天找不到那个人。半个月一拖过,就是他自动放弃,不就黄了么!副主任上回没把事办好,心里憋着气,这回决心把事给搅黄,所以严格按主任的意思干。
张三说你看这不刚好一个半月么。几家公司都被搅黄了,主任这才叫我们来谈。
我听了才解气哟。那个狗日请他妈几家公司来挤,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着,这下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喊天不应哭地不灵,安逸!
我心里暗暗欢喜。几百万,那么多钱,眼看丢了却又找了回来,哪个不高兴?换了谁谁都高兴。我的眼前又出现了奥迪车,那么真切,那么实在。我不是又在做梦吧?我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很痛,这才确定是真实的。
到了红河市,主任就把电话打过来了,说是等着我们谈合同。
我的心一下又澎湃起来,悄悄对张三说,主任这个人真实在,比我们那些当官的强多了。张三说这边的人要简单些,收了钱晓得跟你办事,不像我们那儿的当官的,吃了你不吐骨头。我们两个人边悄声议论着主任边往管委会走去。
一番寒喧过后,大家落坐下来。主任热情地倒茶递烟。我一来不懂,二来和主任不像张三那么熟,就嘻着笑脸。张三是主要策划者,当然的谈判对像,所以话是由他来说的。等主任倒完水坐下来,张三就开始说话,主任却摆摆手制止了。主任说我先说说现在的情况,然后你们再谈谈想法好不好。我想先把情况弄清当然好,就先冲口说好。张三见我说了好只得点点头。
主任说现在虽然是把中标的几家公司整下去了,可是人家并不甘心,正到处上告呢。昨天市纪委已经来调查了。幸好他事先把情况跟市里几个主要领导都汇报了,指出了中标公司围标的事实,况且责任不在他,而是几家中标公司都没有交那10%的中标保证金,这才蒙混了过去。话说回来,那个人看上去精灵,事实上却蠢,要是把10%的中标保证金交了,他还的确拿人家没法子。因为有几家公司刁着,他又向市里回报了我们有实力,全垫资,所以,叫我们也要先交2400万。不过,钱打进帐三天就可以回到我们的帐上。
啥子咹,我们也要交2400万?!我没听主任说完就跳起来。因为我明白,如果按此条件,还谈什么,一切都完了。张三是没有钱的,要有钱就不会找我。我呢,别说2400万,就是240万甚至更少点24万也拿不出。
主任看了看张三说你们要是的确有困难就少交点,就交1500万吧,这个工作我去做。
这时候张三说话了。张三说主任你看这样办好不好,我们呢想法交300万,不过呢,我们今天把钱打进你们的帐,明天你就取给我,后天我再交300万。这样巡回几次,直到交齐1500万。主任想了一会说,这样办也行。我绷紧的神经这才稍稍有所放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接下来谈了标书金额,合同文本,付款方式,违约责任等。我算了算,按合同金额交10%保证金,我们应该交350万。现在只交300万,这个张三真的很会来事。我想只要合同一签,交不交钱就由不得你主任了,得我说了算了。多半就交这300万了事。可是谈了半天,主任一点没有马上签合同的意思。尽管张三把准备好的合同文本拿出来填写了,主任还是说,今天就到这儿吧,先吃饭,饭吃了再说。我晓得今天合同签不成了。坐上桌子去,哪一回少得了喝个醉?主任喝了酒多半是不会干事的。果然,酒足饭饱之后,主任说先把该办的事办了再签合同。
我回来后就四处整钱。按照和张三的约定,我想办法凑150万,另150万由张三去弄。我整整忙了一个星期,才借到了100万,贷了50万的歀。仅管很累,我心里还是很高兴,这回终于可以发财了。来回奔波的路上,我想要是有辆车,老子哪儿会跑得恁辛苦!不过,离这一天不远了。
钱整齐了,我和张三抱着钱再到红河市。张三跟主任联系,说300万拿来了,明天就打到管委会的帐号上。主任说好,晚上他请吃饭。主任请吃饭?我听了有点受宠若惊,看来,狗日张三说的是真话,活没白干。
包间里除了主任和副主任,这回多了一个人——红河市的投资商赵发财。我和张三坐下来,主任忙介绍说,这是赵总,来红河投资药厂的。他可是大老板哦,光红河投资就两个亿。另外还有三个厂在生产着呢,每年赚好几千万。
我听了就觉得自己矮半截,马上对赵总毕恭毕敬。看看张三,还是那副笑脸,没有啥子不对劲,才又把弯下的腰直起来。
赵总却频频敬酒。赵总说感谢主任,这酒桌上介绍我们认识,以后就算朋友了,有啥事尽管打招呼,一定尽力。我也不客气,说肯定有不少事要麻烦赵总,还请多关照。
一顿饭张三都笑嘻嘻的只管喝酒,很少说话。我难得有这样表现的机会,不住的向主任和赵总敬酒,大口吃肉,不多时便醉倒了。
第二天,我和张三在旅馆等主任电话。都快10点钟了,还不见有电话来。张三主动打了几次,主任电话关机。开初心想主任有事,就耐心的等着。几次电话打不通之后,张三也着急起来,决定一个人过去看看。
张三前脚刚走,赵总就来了。我像见到亲娘舅一样激动,哎呀,赵总,咋个恁个早哦,晓得我们住这儿呀?我也不问人家来做啥子,只当是特地来看望的。赵总说就你一个人呀?我说张三找主任去了,你要找他?说话的时候心里就有些失落。赵总说不不不,就是特意来找你的。我这才又恢复兴奋,说赵总真看得起我。
赵总说这房间里空气不好,出去喝茶吧。我说好哇,茶馆清静。于是我们出去,找了一家茶楼坐下。
喝过两口茶,抽过几口烟,赵总说话了。赵总开门见山说,开发区那个还房工程不是要交1500万的保证金么,听说你们一下子凑不到那么多钱,不如大家合伙干。路天坝的饭,大家找来大家吃,一个人吃独食往往干不成。我说这个事我也没干过,懂毬不倒,问咋个合伙。赵总说大家凑钱啊。这样吧,我出500万,主任出300万,到时候分600万的红利,我和主任各300万,行么?我听了吓一跳,分600万,了得!钱还没赚到就被分完毬了!不是都已经跟主任说好,只交300万的么,这个赵总,真想得出来,还把主任扯上,老子才不吃你这一套呢!我这个时候突然有了主意。说这个事是张三搞的,我只是帮帮忙跑跑腿,合伙的事要问张三干不干。赵总听了脸色立刻变了,说只是有这个想法,具体就托我跟张三说说,能成就成,不成就算了,他就不找张三了。
话不投机,赵总坐一会就走了。我跟着出来,回到旅馆的时候,张三也回来了。
张三去并没有找到主任,管委会办公室说,主任开会去了。我和张三只得在旅馆里等着。直到傍晚,下班时间过了,我们正准备出去吃晚饭,张三才接到主任打来的电话。主任在电话里不住的道歉,说是开了一整天的会,手机都不准开,所以没有能给我们说一声,很对不起。合同的事只好明天谈了。
有了信息,我悬着的心总算又放下了。晚上,我又睡了一个好觉。早上醒来,就一直等主任上班。9点钟,张三说先去打钱,然后再去找主任。我说要得。我们正在去银行的路上,主任电话打过来了,叫张三马上去他的办公室一趟,先别交钱。张三随即一个人去了主任那儿。
张三走后,我心里直打鼓,这个时候叫张三去干啥呢?为啥喊先不交钱了呢?正在乱猜的时候张三回来了。张三一脸哭丧我就猜到准没好事。果然张三说干不成了,开发区没毬得钱得。叫交那1500万正是开发区的缺口,我们不交,房子就修不起,所以主任叫还是要交1500万。那就想办法交啊!我啥不得眼看到手的赚头,叫道。
交个锤子,你垫1500万要好久才得到晓得不?两年!主任说了,房子修好后两年开始付款,哪年付完还不好说。他到说只要他在,会很快整钱给我们的,说不定房子修完就有钱了。可那是一句话,他到那儿整钱去?再说了,别说我们现在没办法整到1500万,就是整到了,光利息就把你整死,你还赚啥子钱。纪委正查他狗日的,说不定哪天一就进去了,留给我们的是啥子?你想想!张三连说带骂,情绪坏透了。
那现在怎办?突然的变故把我搞得发懵。
怎办?凉拌!回家啊。张三一声吼过,走了,我望着张三的背影,呆呆的好一阵没挪动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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