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音乐缓缓地流淌着寂寞。
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计算机前,无法静下心来画图。那一条条远看凌乱无序的线条,在我眼前模糊地晃动——此刻我心乱如麻。
想着他们多年里不间断地讨伐我:多么狠心的人啊,竟是一滴泪都没掉!
有些悲痛,是没有泪的。
就像有些伤口是永远不会愈合的。
那年之后,我的世界都是冷得不象样子的冬天。我没有绝望,却远比绝望更绝望!最能懂我的人,走了。
会回来的!我总是这样鼓励自己!
其实,是永远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肯宽厚地待我,肯用心地疼我,肯认识我内心的不安的那个人,在我没有泪水的悲痛里,离去了……
我还记得我慌张地将我的小手放在你长满老茧的大手里,你用尽全身的力气捂住。那时你已不能说话了。我望着你安抚我的眼神,仿佛是这般地镇定。可是,我却分明看到了更多的恐惧。我的幸福就在你的手心里,你是拼了命也想为我牢牢抓住的。这,我是相信的!
那个阳光灿烂的中午十二点,我走在西湖边。那儿坐着的那个算命的瞎子,在我走过时,很突然地开口,说要送我几句话。我没有停下脚步。心里却有一种预感渐渐成真。于是,你选在那天的中午一点多走了。
静静的病房里,我一个人坐在床头,看着那瓶子里的药水一滴一滴极慢极慢地掉下来。我,在你日渐僵硬的身体里,在你日渐涣散的眼神里,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了。只是还那么虔诚地祈求上帝,让我能多看你一眼再多看你一眼。我一直都是那么天真地以为:你走了,你还是会回来的!
十七岁的我还相信神话里的起死回生的。
偶尔拉你的手,仿佛是一种习惯的,我都要按在你的脉搏上,我想感知那微弱的跳动。只有这样,我才能够还有力气去幻想明天的天还会亮,太阳还会升起来!
一片异样的寂静里,我清清楚楚地听到死神来临的脚步声。我拉过你的手,那一点细细地脉动,已经没有了!我近乎冷静地将手伸到你的鼻子下——呼吸也停止了!我跑出去,无尽的走廊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医生在午休,值班的护士有些手足无措地跟在我后面。一片昏天暗地的混乱之后,医生也来了。抢救一番之后,他放弃了你!
我看见你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有泪在荡漾!你,该是放心不下我吧?!
当白色被单将你从头到脚严严实实盖住的时候,送来看望你的客人下楼的妈妈恰恰回来了。她扑在你的身上,一边哭一边叫。我冷冷地站在一边。我清楚地知道你是走了!却更清楚地知道你还会回来的!!!你怎么可以舍得下我呢?我就那样呆呆地站着。边上的人开始谴责我的冷漠。零零碎碎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荡,我却没有了思维。我想,你必定是能了解我的。我不哭的时候,比哭出来的时候是更加地悲伤和无助。
三天后,我见了你最后一次面。从那个冰柜里把你拉出来的时候,给你穿得整齐的西装已经凌乱不堪了,鞋子也掉了一只……边上的工作人员略带尴尬地解释说这是法医必要的检查。我没有吭声,只是仔细地帮你整理好,然后看着他们面无表情带走你。我躲在墙角里,想象着他们怎么对你的情景,星星点点的泪水,冷冷地闪烁。背后有个人说,不要太难过了。我回头,以为是你。真的希望是你看到我内心深处的那种活不下去了的想法,回来照顾我了。可惜的是,只是一个工作人员。他,也能看到我一片平静后面的伤心汹涌吗?
捧着那个罐子,我仍是不能相信,我成了一个没人疼的孩子了。
后来,受了许多许多的欺负……
所有的人指责我,包括最亲的妈妈——她在亲人面前,哭诉我的不掉泪。我站在一边,对着他们或轻或重的尖锐的目光,仍是一脸的平静。我想,如果是你,是断然不会这样对我的。你是知道我心里越乱,脸上的笑容越甜的。所以每次我笑着说话的时候,你总是最揪心的。
我默默地等着,等着有一天你漂累了,回来,再给我一个家。
梦里,难得的,竟是一家四口一起,灿烂的团圆。我躺在湿湿的枕头上,浅浅地笑着。
在清醒的时候,我总是这样淡定地笑着!
……
后来,梦里再不会有你了!
我常常在没人的黑夜里,把头捂在被子里,无声地泪流满面!那时候,我已经渐渐地明白,你是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了!这辈子,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心疼我了!!!
那个我选择托付终生的男子,对着我的泪,厌恶地说:别在我面前来这一招。我不吃这一套的。那时候,我马上轻轻地笑了!
你知道的,我的笑是多么地妩媚!
多少年了……
快十年了吧?
我再也不肯去记起任何一个过去。
一切过去和未来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了。
这些年我拒绝回忆,拒绝想起那年十月的那个中午的阳光有多么地冰冷。只是偶尔一个人在狂风暴雨的黑夜里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时候,我才恍惚想起那种浸入骨髓的冰冷!
从此一世寂寞!
这一刻,我也是泪流满面……
但是在别人面前提到你的时候,我依然是一脸的微笑。
不是坚强。
只因为你走了,没有别的男人再看得见我的泪了……
-全文完-
▷ 进入裕坤神話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