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出过家门了；最近朋友们总是从四面八方打来电话，说是爱工作也不是这么个爱法，怎么连朋友都可以忘记。爱不爱工作只有天知道，但是没有去和朋友聚会倒是真的。不知道是年轮的问题，还是生命真的已经开始懒惰了，尽管整日无所事事，可却总是不愿离开家；是不是因为走在空旷的社会里，这个世界给人们的思维留下的感觉有悖心灵的感悟，所以总是觉得现在的我就象是兵马俑边上的那些老农民在自家院子里烧制的小兵马俑，随时都准备在市场上变卖几个小钱。

不过朋友总是骚扰，后来连妻子也都不能忍受了，就嘟囔着让我出去走上几天；不说别的，就权当是为了寻求一种开心。在我们家里，快二十年了，从来都是妻子说了算数；虽说有的时候我也反抗，但最后的结果却总是以失败者的形象出现；当然了，这回也不例外。没有办法，我也就只好答应出外走走。

妻子给我换上一身新服装，早晨我就早早的出了家门；原来说先去我们的市里转转，可是当车子出了县城，我就改变主意了；于是第一站我就先去了省城；用的时间不多；我就走到了目的地。找了个比较安静的宾馆住下来；大概是昨天晚上我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躺在床上没有几分钟，我竟然睡着了；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钟。本来说和朋友联系一下，但是转念一想，马上就到吃饭的时间，这个时候去会朋友，心里总还是有些不很舒服。

这时我忽然想到了儿子；因为他已经在省城读高中两年了，平时我只是礼拜天来看他；因为今天是星期三，所以开始心中还少那么一点意识；只是现在朋友不能联系，觉得一个人吃饭缺少情趣，所以想到了儿子；这时儿子可能放学了，正好可以陪我吃饭。想到这里，我拨通了儿子的手机，还好，儿子就是下课了；可是当我把自己的意思说给他的时候，没有想到他拒绝了我，说下午吃饭的时间很短，还要上晚自习，所以不能出来。

看来这出门就是这样；没有办法，我就自己找了个不大的餐馆简单吃了晚饭。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快要七点种了；我想现在差不多了，朋友也该吃完饭了；于是我就开始拨打电话；做了好多年的新闻工作，所以自己也就是在这个圈子里熟悉。电话很好要，刚刚才振铃两三下，耳机里就传来了朋友的声音：

“我的天呀，你可是稀客，怎么能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呢。”朋友如今已经是一家报纸的总编辑了，经常联系让我到他那里去，可是我一直没有去；今天虽说马上就是晚上了，可我还是第一个和他联系。

“怎么不能给你打电话呢？是不是做总编了，有领导的架子了。”我给他来了个偷换概念。

“你现在在哪里？”朋友可能有这么一个感觉，于是问：“你是不是就在市里？”

“不愧是总编辑呀，是的，我就在领导的身边。”我说：“不知道领导忙不忙，晚上能不能抽出宝贵的时间接见一下山里来的人。”我在打趣。

“你小子呀，啥时候也忘不了来展现自己的臭嘴。”朋友说：“我马上安排咱们去喝茶，把老张和老沈也叫上。半个小时后我们在老槐树茶秀会合。”

看来朋友就是朋友，先不说他当的是什么总编辑，考虑问题总是那么的细致和周全；他说的那个老槐树茶秀可是省城里最有名气的茶秀，而且离我住的宾馆最近，就是步行，最多也就十五分钟；于是我没有什么可着急的，点上一支香烟，坐在沙发上开始了一点小回忆……

当年我们四位朋友年岁都相差不多；在他们中间我是最小的一位；当年他们一直鼓捣我来省城发展，可是当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就是不愿意去；我觉得在省城那里比得上在小县城；虽说条件是差了一些，但是我觉得比城市里安静许多，也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情；再说了，当时他们都在新闻单位，我是在县里的宣传部上班，我的想法当时自然和他们不一样。

不过社会就是社会，玩笑起人生命运来简直就象是一种童话故事；后来他们仨人都成了高级记者，而我却从县委宣传部部长的位置上落到了今天的这般天地；我知道这个用不着去埋怨什么，也许生命就是这样的丰富多彩。尽管说现在的我也在不停的做着自我完善的美梦；但是心灵中已经没有了昔日的激情。

人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来我们几个乌龟也只能去爱王八了。抽完了一支香烟，我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就起身出了宾馆的大门；夏日的天黑的晚，都已经是七点多钟了，天还是那么的明亮。当我到了老槐树茶秀的时候，没有想到他们已经都来了。

“难得呀，见你一面比见国务院总理还难呀。听说你五一长假还走进秦岭，怎么来省城也不和大家联系联系。”老张先是开口，因为当年我们俩在一起的时间相对多一些；所以平时见面的时候总是要相互攻击一番才肯罢休。

“你怎么知道我去秦岭了？”我问。

“你在老马报纸上的那些文章告诉我的呀。”老张说：“我说马总编，尽管今天的社会风气已经扯淡到了极点，但是你也不能这么的肆无忌惮嘛，他小子写的那些东西呀，要说没有问题也就没有问题，要说有问题，那问题可就大了；你怎么也不把把关呢。”

“你写了？”马总编瞪大眼睛看着我说：“我怎么没有看到呢？你什么时候发的。”

“我说你小子的总编是怎么当的呀。”在边上沉默了半天的老沈终于说话了：“象那样的文章，要是在我们的党报上是根本不可能变成铅字的；别看今天的社会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发生，但是要通过国家控制的媒体刊登出来，那就只能有一种声音，只能是形式一派大好。可是你到好，今天登载一条那个县长贪污了，明天又说那么局长包二奶了；要不就是群众上访无门；我说你是不是不想干这个总编辑啦！”

“发是发了，不过没有走你这个大后门，我是通过正常的程序发去的。”我说：“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一个报纸的总编竟然连自家的报纸都不看呀。还不是老沈说你，我看你能留到今天，已经是人家法外开恩了。”

“你都写了些什么？”老沈说。

“看看自然，想想社会嘛；我现在还能说什么呢。咱现在是个什么东西，我看属于鸡筋之类的玩意儿；干活也许在人家的眼里还算是个正经的劳力，可是要说给生活争光辉呀，那已经是生命上辈子的事情了。”说到这里我把话题一转，开始对老沈说：“不过说真的，你们的那个所谓的党报，要不是每年采取行政的手段进行征订，我想在我们县一定会绝迹的；因为你们的报纸除了屁话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说你怎么变成疯狗了，对谁都下口呀。”老沈自然不甘心示弱。

“是的，我现在就是疯狗，不过这个狂犬病也是从社会里传染得上的呀。”我说：“我说老张，看来你们电视台现在还真的不错；弄上几个帅哥靓女，然后公布几个电话号码，一两个月收入就是几千万呀！疯涨的股票算什么，涨的没有理由的基金又算什么，我看要和你们比起来，那可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你今天这是怎么啦？怎么逮谁咬谁呀！”老张说：“你说的没错，我们是弄了几个姑娘和帅小伙子，但是这是在体现人性呀，现在的社会，我发现就这男女点的那些事情还真实；除了这个，你说现在的社会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你太绝对了吧，我看还应该有钞票。”马总编开始自己的长篇大论了：“我们难得坐在一起，不说那些扯淡都扯不好的事情行不行呀；现在的社会不要去问为什么，因为没有为什么呀；你们说我这个总编不称职，可能是不称职；不过称职不称职又有什么关系呢。老李在县上原先够称职的了吧，可是结果呢？现在的社会就是一个没有逻辑关系的社会，政治说它的伟大，民众说它的无趣，现实说它的庸俗；对了，就是不知道历史会说什么。”老马看来还不想停下来。

“我说你扯社会不要把我撤进去；我现在已经不算是这个社会里的人了；因为我已经面对社会收回了自己的心灵和思想。”我说：“我现在是一个把自己想真心交给自我的人，今天来是只会朋友，不想去再让自己伤心了。”

“怎么，你成世外高人啦！”老张看来总还是想报复我一下：“是不是也想上《百家论坛》讲一回易经呢。《论语》捧红了于丹，《三国》让易中天走运，怎么，难道说你也有在当今社会疯狂一把的愿望。我看你有这种可能。”

“我还想数风流人物看今朝呢。”我说：“看看，当今社会让人成了狂犬的还不是我一个人，老张至少现在已经感染上了。”

“好了，听我继续说。”马总就是马鬃，所以在什么时候，只要能给点风就显得格外的飘逸：“我们四人也可以说是死人，道理很简单，如果按照当初各自的理想，我也许不是什么总编，还让你们整天骂的开心；老张也许现在就应该是电视台长了；老沈呢，本来你是最嫡系的人了，可是人家现在愿意让爱国不分前后的人风光走一回，所以老沈现在依然只能是他们报社的评论第一笔，也仅仅如此。还有老李……”

“打住，我刚才说了，不许说我。”我做了个篮球裁判打暂停的那个手势说：“我看这样下去没有劲头的，我建议咱们每人说一句话，总结一下自己的人生，然后我们就专心喝茶，怎么样？”

“好，那我就先说。”老张说：“怀着理想，也就是策划一回帅哥和靓女的联欢。”

“写尽天下事，唯独写不出自己的人生事。”老沈跟着说。

“哈哈……，总编不看稿，因为我连自己都读不懂。”老马笑吟吟的说。

“浮云人生谁主沉浮？”我是山里人，所以就说了点抽象的，也算是满足了一回虚荣心。

大家都笑了，也开始品茶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