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光迈着细碎的步伐悄悄溜走,道是无痕却有痕。岁月若笔,在生命的宣纸上刻画着每一道风景;吾心若书,夜阑人静之时,翻开厚重书本的首页,从头品位人生之路,故乡的风土人情就好似一幅幅风光旖旎的油墨画,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一)老屋
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在心底默默雕刻老屋的模样,随着岁月的流逝,老屋的轮廓越来越粗重,色彩越来越浓厚。
老屋坐落在古朴的村庄北端,站在门前眺望远方,苍山逶迤,群峦绵远,山脚下一条清澈的小河从丛林深处跳跃着,欢腾着奔涌而出,冲老屋的大门缓缓流淌。清晨,第一缕阳光跃出山峦,洒进堂屋灰白的地面,反射到雪白的墙壁,闪现着耀眼的光芒。风水先生说,那河是富贵之水,那太阳是智慧之光,源源不断流进我家的大门。于是,老屋的宅基地成了一块风水宝地,祖祖辈辈,代代相传,从爷爷到父亲再到我这一辈,皆兴旺有余。
老屋的结构很简单,泥土筑墙,木架构顶,许许多多青灰色的瓦块整齐叠放在木架上,每当梅雨时节,密密麻麻的瓦片被雨水冲洗得一尘不染,透着澄亮,散发着清新。屋檐下雨滴如线,水泥地面已经形成浅浅的水涡。我喜欢那样的日子,因为只有雨天母亲才在家里,不用出门干活。每当这时候,母亲就会坐在缝纫机前为我和姐姐缝制衣裳,有时候也帮邻居缝制一些。我就坐在旁边的小木凳上,看母亲灵巧的双手裁剪布料,听缝纫机呼呼转动的声音,感觉自己被一层厚重的温暖紧紧包围着。
老屋的里墙和外墙用石灰粉刷得雪白,每一道门都涂上绿色的油漆。不懂事的我把墙壁当作了黑板,在上面画一个小女孩头像,旁边写上我的名字,每天放学回家看着自己的“杰作”,心里还沾沾自喜。多年以后再回老家,雪白的墙壁已经变得斑驳残桓,墙上的头像和名字也已经模糊不清,我用手轻轻抚摸,心底便涌出一股难言的酸涩。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之间,花样年华已经一去不复返,惟留下片片伤感的痕迹。
老屋曾经是我爱的港湾,也是我童年的乐园。上世纪末,姐姐和我陆续离开了家,再后来,父母亲也搬离了老屋,多年不曾回去,不知道它是否还存在,再想起,心中依然有着隐隐的酸楚。
(二)老井
老屋背后有一口井,村里人谁也说不清它的诞生年月,小时候听村里的老年人说,他们祖祖辈辈就喝这口井水长大的,乡亲们都管它叫老井,代代沿袭至今。
老井的形状呈正方体,四周用四块完整的大青石砌成,其中三面稍高,半圆形的大石块盖顶,难以想象那半圆的石块,祖辈们是怎样雕刻而成。后面的石块中央凿了一个十公分见方的小洞,一根一米长的竹竿连接到山洞,一股清澈透明的泉水从山洞流出来,长年累月,汩汩不息,静静地流淌进老井里。从我记事起,石块就结着厚厚的青苔,那是岁月的年轮在古老的井壁上篆刻的沧桑痕迹,是历史悠远的见证,至今仍深深刻画在我的脑海里。
一池井水甘醇甜美、纯净透彻,它是生命之源,任凭人们从清晨挑到黄昏,井里的水丝毫不减,养育着一代代乡亲的生命,恩泽着一家家乡亲的生活,滋润着家家户户的菜苗和稻麦。
老井的水冬暖夏凉,炎热的夏季,井水向四周散发着清凉的气息,乡亲们口渴了,就用木制的水瓢直接在竹竿处接出一瓢泉水来,畅快痛饮,丝丝透骨的冰凉滑进喉咙,爽快至极。寒冷的冬天,井面则经常萦绕着白雾般的热气,手入水中,没有刺骨的感觉,温度适宜,特别适合人们洗衣洗菜。一大早,隔壁的大婶和大姐姐们就收拾起换洗的衣物来清洗,围在水井边忙碌着,说笑着,阵阵欢声笑语至今响切耳旁,那份温馨,那份纯朴,那分融洽,撩拔着我的每一根神经,侵透着我的每一分思念。
每当我站在城市的月光下,面对家乡的方向出神时,就会不经意的想起那口老井,想起朴实的乡亲,以及与老井相伴的那些古朴、悠长的岁月。
(三)小路
老屋门前的小路,是乡亲们长年累月践踩而形成的土路,弯弯曲曲向四面八方延伸,如盘桓在心脏外壁的脉管,与生命的根蒂紧紧相连,也紧紧连着我的心。
小路很窄,很安详,很宁静,也很朴实,每到傍晚,就能看见三三两两的乡亲们背着背篓,扛着锄头从田间地里收工回家,儿时的我总会在路口等着母亲,远远看见母亲的身影出现在小路另一头的时候,我就会跑过去帮她拎篮子或者扛锄头,然后感受着母亲慈祥的双眼传递过来的温暖和幸福。
童年的我时常漫步在小路,呼吸泥土散发的芬芳,领略大自然带来的美景,与蓝天拥抱,与鸟儿对话,与草儿亲吻。路两旁长满了青翠的野草,草丛中夹杂着许多小花,粉的,紫的,黄的,白的,娇弱怜人,常常惹得我驻足欣赏,感叹世间万物的生命如此渺小,却又多么顽强而生生不息。轻轻走过,不经意触碰到草尖,草尖上的露水悄然滑落,滴在裸露的脚背,我的心,甚至整个的青春,都在晶莹的露珠里绽放出勃勃生机。
放学回家要走一段很长很长的田间小径,我总是和几个同学结伴而行,一路感受田野散发出来的稻花香气,任风吹散心中的忧郁,任花香侵入飞扬的思绪,七彩的梦幻在我们欢快的歌声中翩然起舞。
春天的娇嫩,夏天的葱郁,秋天的成熟,冬天的凋零,一切都在小路上延伸,延伸……
故乡的小路,曾经留下我稚嫩的足迹,曾经勾勒我甜蜜的梦想,它承载着多少期盼,多少温情。对它的眷念深深地刻画在我心中不朽的扉页,永不磨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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