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彤儿穿着睡衣,弯腰坐在床上,很仔细的看自己的腿部。
“繁华,你过来。”
昨晚看书看得太晚了,还没醒透,我睡眼朦胧的说道,“怎么了?”身子却还是躺着,没一点要动的迹象。
彤儿像是受伤的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听到彤儿的哭声,我再也睡不下去了。起来,坐到她身边,又问:“怎么了?哭什么啊?”
听到我的询问,彤儿哭得更加厉害,“你一点都不关心人家……”话没说话,早已经抽噎不成声了。
我用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等她稍微好些,又去倒了一杯水给她。彤儿接过去,“咕咚咕咚”的喝下去。等她喝完,我接过来空杯,“还要不要?”
彤儿看着我,眼睛红红的,不过情绪却好多了。
她的眼睛很亮,却隐藏着复杂的东西,像是恐惧。
“到底怎么了?”我又问。
彤儿不答,指着自己的腿说道:“你看——”
我瞥了一眼,“怎么了,什么也没啊。”
“仔细点看。”
我用力的眨一下眼睛,再看,赫然看到彤儿的腿上像是被什么手指按过一样,已经变成青紫色。
我轻轻抚摸,“疼不?”
“不疼。”彤儿的声音哽咽。
彤儿说,“我听安然说过,这是鬼捏的。”
“鬼捏的?”我惊异的看着她。
“恩。”她点点头。身子已经发抖。眼睛不再闪光,换之茫然无神。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睛又像是刚充过电的手电筒一样明亮起来,“昨天你对我说过什么没啊?”
“没啊,”我如实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睡得很晚。看完书的时候,一沾到床就睡着了。哪里还有跟你说话的精力。”
“真的没有?”
“真的。”
当我说完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突然看到她的眼睛里闪现出一种叫做恐怖的东西。她说,“繁华,昨天半夜我忽然醒来,推你,你说‘别打扰老子,老子还有事’。你真的没印象?”
我把身子坐直,郑重的说,“彤儿,你也不想想,我会那样对你么?绝对不是我说的。你是不是做梦啊?”
“不是,绝对不是。我记得清清楚楚。”彤儿抱着头,大声叫嚷道。
过儿一会儿,她说,“繁华,我们不要在这里住下去了好不好,咱们换个地儿吧?”祈求的望着我。
刚交过房租,还住了不到三天就要挪窝,就算我愿意,钱包也不愿意。我如实告诉她,“彤儿,我们的钱已经不多,这个月吃饭的钱够不够还是个事。我们都这么大了,也工作了,你还好意思给家里要钱啊。”
彤儿不语。
就那么静静的坐着,肩膀松动着。
我说,“好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我起床,同时帮彤儿穿衣服。彤儿有点魂不守舍,像是思考着什么。我想,等这个月的工资发了,一定换了住的地方。
彤儿正在对着墙壁上的玻璃镜梳头发,我过去,轻轻的从后面抱住她,“彤儿,跟着我让你受罪了。”
彤儿看着我,幸福的笑道,“我愿意受罪。只要跟你在一起,受罪我不在乎。”
我的心深深被感动着,更加坚定了发工资过后挪窝的决心。少吸点烟,少喝点酒,少上点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彤儿受惊惧了。
她原本就是个柔弱的女孩子,跟了我以后,心灵更加脆弱。甚至有时候我轻轻的碰她一下,她都要惊惧的跳起来,眼睛瞪的大大的望我,好久才反应过来。然后说,“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死繁华。”
接下来的几天,彤儿休息的很好,也很安静。
一星期过去了,又一天早上,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彤儿正坐在床上,弯腰仔细看她的腿部,不同的时,这次她是背对着我的。忽然我感觉到一种诡秘阴森的气氛。
我叫她。“彤儿?”
她不应。
我起来,慢慢的靠近她,然后去掰她的肩膀。“呀——”彤儿惊叫。
我也被吓住。从床上掉下来。屁股下面很硬,我低头一看,赫然是昨天晚上我所看的那本书。我明明压在床头下面的,怎么掉到地面上了,我不解。心里深深的震惊。
我从地上起来,重新爬到床上。彤儿用被单裹住身子,抖动着,牙齿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我紧紧抱住她,“怎么了彤儿,怎么了?”
彤儿终于哭出来,也紧紧抱住我,“繁华,我们走吧,我实在在这里住不下去了。”
我温柔的抚摸她浓密如瀑布的秀发,和已经被冷汗浸湿的后背,“到底怎么了,告诉我。”
彤儿口吃的说道,“繁华,我看,看到鬼了。这屋子,这屋子,有,有,有鬼呀。”
我轻轻的拍她,“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恐怖的事情如果陷入回忆的话,可能会记住一辈子的,那样的话,她就毁了。
“真的有鬼,我亲眼看到的,她还伸手摸我,那手是冰冷的……”
彤儿的叙述越来越流畅,我感觉后背也越来越冰凉。虽然我是个无神论者,可是潜意识里恐怕还是相信这世上有鬼的。
“开始的时候,她就在窗外的阳台上,偷偷窥视我们。后来,慢慢的,慢慢的将手伸过来,一点点伸过来。我推你,你睡得很死。推不醒。……”
“然后,那只手,苍白的手,干枯的手,——有着血腥的气味,腐烂的气味,——伸过来。我想跑,可是身子像是长进了床里,怎么也动不了。……”
“我想要叫,可是喉咙忽然哑了。那只手慢慢的靠近我的脖子,手指是冰凉的。轻轻的擦着我的皮肤,慢慢移动到腿部。然后,然后……”
彤儿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事情,惊惧的失去光泽,变得如死鱼一般的呆滞。我紧紧抱着她,感觉她就是我的生命。感觉自己对她的愧疚就算是付尽一生也难以挽回。
下午,我带着几个铁哥们,将重要的东西拾掇出来,重新租了个廉价的房子。彤儿渐渐好过来,可是腿上的青紫色却一直没消失过。
直到写这篇文章,我还清晰记得彤儿那天的最后一句话——“然后那只手的五个指头叠在一起,狠命的按着,好像,就好像手指进入到皮肤的里面,同时,窗外的阳台上一双全部是眼白的眼睛得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我听到了得意的笑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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