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三天就是中秋节了,我不得不去城里拜访我家的世交,因为过了中秋节,什么礼节都不是。我的世叔世姨早年插队在我们乡村,跟我父母成了至交,作为长子的我,应是联系长辈恩情的小不点。再说很小的时候在那里度过一段少年,世叔世姨待我如子,我岂有不报之理。
人都说我长得文质彬彬,其实我不拘于礼,这不,上午才到的城里,就全忘了我是干什么来的。花花世界让我茫然,这儿转转,那儿转转地,直到肚子饿时想起了世叔世姨,冷不丁地冲到他们家,结果大家都吃了一惊。因为此地我熟,所以下午并没有什么告别仪式,说走,我就走了。
汽车上显得拥挤,多是大小礼包占着空间,我孤零在一处,颇有临风的姿态,竟把几对情侣给镇得不敢卿卿我我了。也许是他们同情我,也许是他们认为我的独处不善,看我的眼神总是那么地不祥。其实他们不知道,我孑然至今,是因为,曾经有一段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勇敢放弃了,等到失去它时,也没有追悔莫及。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不止这些,如果上苍给我重来一次机会的话,我会对那个女孩说三个字:你保重!别在我的面前说我爱你三个字,因为爱不是由着嘴说的。男男女女在一起,并不非得要来个一对一,情侣,算什么东西?
我的家在群山深处,家禽便是那山鸡,而我家的大黄狗咬死它们时,却得到了爸爸的奖励。尽管它多次改善了我们家的餐桌,但我还是不能容忍它撕破了杏儿的衣服,怂恿爸爸把它下酒了。
杏儿的身材就是一付试衣架,我的那种外套在她的身上,就不显得破旧了。那年秋天,杏儿穿着那件当时有点时髦感的线衣展示给我看时,大黄狗竟然不认识她似的将她扑倒在地,一口咬住她的衣袖。待我的怒喝跟杏儿的惊吓把它赶开时,它嘴里还含着线头不丢,跑了很长一段距离,杏儿的线衣上出现了一个无法弥补的大洞。杏儿伤心地哭了,要知道当时的一件新衣只有逢年过节时才穿上身的,农村人买件衣服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那狗知道自己闯了祸,夹着尾巴外逃了三天,刚回来就被守候在一旁的爸爸给挂在了树杈上。明明是大黄狗看不惯杏儿的新衣,我却诬它咬伤了杏儿的胳膊,炖熟的肉放在了餐桌上,谁都没说香味里透着酸酸的味道。
其实那条狗不应该有此结局的,捉过那么多的山鸡,想来没有一个人讨厌它。而且它很喜欢杏儿的,当年我跟杏儿在泉边捞月亮的时候,它就忠心地守在一旁,我把杏儿扑倒在了地上,它甚至向我哼哼地抗议着。如果不是看到杏儿那么地伤心,再有什么样的动机,我也绝对不会挑唆爸爸杀了它的。当然这不能全怨我,爸爸下定了决心要杀它,他说伤人的狗就该死,不管它对主人是多么地忠诚。爸爸同时为杏儿的那件线衣心疼,把世叔世姨买给我家的毛线,送给了杏儿,让她自己去织件线衣。虽然不说是赔偿,但有赔付的迹相,因为这毛线在我家已珍藏了许多年,妈妈说是等我们弟兄几个结婚的时候,再拿出来充作娶礼的。一番推让之后,杏儿接受了下来,并把它织成了衣,线不够添了点,穿在我的身上,怎么看都像是件旧的。
汽车进入山区时,天色渐暗,月色和山色已是两个分明的肉体,都是圆润的。中午喝了酒,视力淡了,我看那悬在山梁上的月亮,圆的不是那么地分明,怎么看都像是个黄澄澄的梨。我没见过这样的月亮,就算没到十五它不是圆的,但不圆也总该缺一点吧,可是看起来它什么也不缺。
有人下车,我坐了下来。几对情侣也敢放肆地呢喃细语了。我不相信,天天坐在一起打情骂俏地就是情侣了,真正的同伴,并不需要你一言,我非得一语的,和杏儿相识了三年,我们从没说过一句“我爱你”,而且有时候我们俩并不相互答着腔的,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也很甜蜜么?相处的三年里,北斗星转了三圈也没能把泉水给转晕,平平淡淡的日子却是美满地过着。
爸爸像是庭院里的山枣树,果实累累地,就没移栽出过青山。长子如父,学业一结束我就扎根在青山里头了。别人都说我们这儿穷山恶水,我从不认为它穷恶来着的,春华秋实,秀山清泉,它从来都是美的。钟灵毓秀,从杏儿身上就可以体现得出来。在我们乡村有这么一个谬论:漂亮的女孩儿肯定上不好学。杏儿是破除此谬论的范例,考大学只差那么几分,而且从小学到高中都是班干部。其实在我们这儿,像杏儿这样的姑娘多的是,有的已经大学毕业好几年了,我们的这个山乡里,能人辈出一直是我们骄傲。
认识杏儿,可以说是我家的那条大黄狗牵的线,大黄狗把山鸡追赶到了杏儿面前,咬死后却又不敢叨回来,居然把它送给了杏儿。人家杏儿姑娘赞赏的,可先是大黄狗,然后循着它的身影去寻找主人时,才认识到我的,所以那条狗的死,很有鸟尽弓藏的味道。
虽然我的山村跟杏儿的家隔得不是很远,但是第一次见面,却是我们的十八岁和二十岁,因为一座山,隔出了两个省,她皖我苏,认识以前,我们走的是陌路。从那条狗带领杏儿来找我的那一刻起,我难以置信,梦中情人的形象居然就在青山的那一边。虽然当时我们小,可我们的心胸都不算是小了,这样,没有含情脉脉,没有故作娇羞,无拘无束地说起了大山两边的故事。
穷则思变,但我却搞不懂,我跟我的爸爸就从来没有到想过,要去改变我们守根的生活,尚把一亩三分地给当成了生存的基本,丢下了锄头就不知道干些什么好了。想想弟弟们太小了,父母也老了,失学的我只能拉回好高的野心,务点林农之活吧。跟杏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正在田头抽着烟,大黄狗跑到了我的身边,转过身来冲着杏儿冷冷地看着。我知道大黄狗是故意做给我看的,以证明不是它把杏儿给带来的。其实它这么冷对着杏儿,并不狂吠,足以说明它对杏儿的认可,一路上跑跑停停地,就是要把杏儿往我这儿带。
杏儿说,这是你家的狗吗?它可真有本事,都能把山里的野鸡给逮到了,真是条好狗,是你训练的吗?我说我可没那本事,是它本能的兽性吧,从小它就在山里逮野鸡了。其实我也用那一种野兽般的眼光盯着她看,而杏儿并不介意,走近了过来,蹲在我的旁边抚摸着大黄狗的头。大黄狗居然也让她那么抚摸了,可见大黄狗早就居心不良。
我们关系,进展得令人难以意料,中午,杏儿就跟我回家了。我的父母吃惊的程度可想而知,把杏儿给招待地无微不至,但也心存疑虑,他们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有这么大的魅力,居然把一个这么标致的姑娘给轻易地招回了家,而且是第一次跟人家见的面。嗨,穷山沟啊,有谁能喜欢这个地方?
杏儿没考上大学,心情是很悲哀的,她说见到了我之后,才得到一点点的安慰,因为我也是没有考上大学的人,同病相怜的关系,在一起相互帮扶地,总比没人理解地好。我却没有告诉她,我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过要去上大学,两年下来了,我一点落魄的感觉都没有。为了稳住她,等我们年龄大了好去娶她,我就对她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而这方水土必须得有人去养,我们考不上大学,那我们就要去养育好我们的这方水土。
怎么养,其实我们并不知道,课堂上学到的知识根本不能让山低头或者水倒流的。但是我们可以把这里的山水给污染了,富裕起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而这又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把杏儿给收藏在大山里,是很卑鄙的。杏儿要我办个养殖场,爸爸不同意,说是太赃,会破坏大山里的风水,于是我们便开拓了种植园。而产出的水果并没卖得个好价钱,大多送人了。
对于我们经营的种植园,说杏儿没有一点想法,是毫无根据的推测。因为她只是我的女友,不好参与种植园的经营,出出主意,帮忙收获也就行了,无论有什么想法,她都是闭口不言的。
我们的那个地方,要把种植园给做大,是不现实的,承包制落实时,为了兼顾公平,每家每户的山林都不是成片的。但这几十年过来了,不是成片的,也几乎是各乡联合管理的,倒看不出零零散散的林园来。与杏儿家隔着的大山,我家在那儿没有一分的土地,所以她来找我时,总是抱怨要走上很长的一段路。其实我心里在暗笑,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跟着我家的大黄狗翻过了那么一座大山,可没有说过,她到我家的路是那么地漫长呀。的确,从她家到我家,是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也许巧的是,她家有一块地在山的脚下,我家也有一块田在山的脚下,这就缩短了我们俩的心理距离吧,注定我们十多年后要在大山下相遇。
她说她上了那么多年的学,而且学习成绩特别地好,留在山沟沟里太不值了;我说我也上了那么多年的学,虽然学习成绩不怎么样,但如果山沟沟里的人获得了知识,那么就会打开山村里闭塞的缺口了,使贫穷不再落后。杏儿笑了起来,贫穷,本来就是落后造成的,不落后的贫穷又是什么?我也嘿嘿一笑,理屈词不穷地辩白着,先进的贫穷,是我们什么都敢想地生活着,尽管身上没有钱,但会用我们农民的潜能去争取;落后的贫穷,那是因为我们身上没有钱,就什么都不敢去想,而没有想法的日子,过得就会越来越穷了。杏儿不知我所云,讷讷地说,贫穷就是贫穷了,还分什么先进、落后的。
我说穷人有穷人的快乐,而穷人到底哪里快乐了,我不懂。一日三餐吃饱了,思它个淫欲,难道这就是快乐?安于贫,说起来容易,仔细想想,也觉得挺可悲的,躺在贫穷上的享乐主义者,就是放弃了所有的追求,我想没有几个人能这么超脱的。至少我的爸爸没这么超脱,从我懂事以来,就一直在田地里忙忙碌碌地,一年四季都没有个休息。他的追求很简单,让他的子女过上比他幸福的日子,只不过他形容不出幸福究竟何物,感觉他的追求显得有点盲目。
爸爸从不要求我们做得比别人好,但他严格阻止我们做出有违常规的事来,说他一生唯谨慎,其实是他太忠实,极少出山的他可能都不知道水也可以用来卖钱的。每个人都知道钱是非常有用的东西,而在我们的山沟沟里,并没有多少人把它当回事,友情才是最重要的,想我的世叔世姨跟我家几十年的交情,那是用金钱换不来的。据说世叔跟世姨他们在我们山村里受过不少的苦,我没有印象,我只知道他们回城之后,他们的日子是我们这儿不能类比的,虽说他们跟我家是贫贱之交,但从我做为联络员以来,物质交往就从来没有断过。也许我爸爸不肯放弃田地的原因,是保留那一份情感联系的资本吧。
似乎杏儿对农活不太在行,说来也是,一个女孩儿家,要的是能持家,只在灶前锅上忙弄就可以了,但是她的灶上功夫也不值得称道,不是菜炒糊了就是饭烧焦了。而我的父母从来不指责她,即便饮食不佳,他们也是兴致很高地吃完所有的饭菜。我也从来不对杏儿说出哪点不好,可是两个弟弟就不那么让着她了,总指出她的不是。杏儿很会讨好两个弟弟,无非是他们玩笑似的挑剔,不显得那么尖刻而已。
杏儿家的田地可比我家的好伺候多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瞧我在她家做的农活,她的一家都在赞赏着我呢。本来在我们的山乡,总是以小伙子做农活的能力,来决定自己的女儿是不是能嫁给他。我早就把杏儿给看在了眼里,在她家我又怎么不可能去卖力地干活?杏儿一家对我的认可,在我的大脑中形成了这么一个印象,杏儿迟早是我的人了。
什么才叫是我的人,我始终想不明白,难道仅仅是占有,才称得上是你的人、我的人?所谓的占有,本来就不是厚道的,因为占有的东西,原先并不属于自己的,最终,你还得要放手。下意识里,杏儿是我的人,而我知道,即使我占有了她,我也不可能终日把她给紧系在我的裤腰带上,往后面走,总得要给她一些自由的空间。
不管怎么说,刚从学堂出来的杏儿,我总觉得她是个小女孩,而相处一两年后,尽管她的年龄还不算是大,但成长的形象很是按照我的预期进行着,不由我不产生着一种提前占有她的心理。其实,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们已经互相占有了,她说的同病相怜,虽然我不承认,但是有这一句话,足以证明我已进入了她的心情。
二十岁的生日刚过,杏儿的父母跟我的父母都认为我跟杏儿可以订婚了,可想而知我的心情是多么地激动,一旦订了婚,杏儿可就全身心地属于我了。而这时,杏儿迟疑了,可以看得出,她也是有着和我同样的激动心情,但是比我冷静得多。终于,她劝止了双方父母的举动,让我们再等个一两年。
再等个一两年,这是个很好的理由,却让我明白,杏儿根本不想老死在穷山沟里。我心中虽有占有她的强烈欲望,但我更不愿捆绑住她心中的翅膀,真的老死在我的身旁。其实,情感上,我已经占有了她,那么订婚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对她说,趁着年轻,你出去打工吧。她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心虚地说,真的让我出去,可能我就不会回来了。我无言以对,拍了拍她的肩膀劝道,不回来就不回来吧,上了那么多年的学,你本就不应该是山沟沟里的人。
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杏儿还是没有走,我倒替她着急,再不走,等的那一两年剩时不多了,到时她再拒绝跟我订婚的话,就会毁了她在山沟里的形象的。我急,她却不急,不由我不去催她。她说,要走,我也要从你这儿带点东西走。我申明,除了我的心,我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带走的。她脸红了起来,并不说话,伸过手来,要解开我衬衫的纽扣。我家的那条大黄狗不知趣地猛然窜出,扑在了杏儿的身上,尾巴拼命地摇着,杏儿推开了它,转过身跑了。
有些时间是等不得的,杏儿需要我的什么东西,我并不知道,问她她也不回答,倒让我有些干着急。我们策划的前程,是不能让父母知道的,如果杏儿出走了,一些压力必须由我一个人来承担着,而我愿意。但试想一下,杏儿果真走了,我可以在她家的田地里继续劳作着,也可能让父母们对我们关系的进展放着心,那为什么不试一下。我先跟杏儿的父母说,她的父母没有一丝犹豫,认为我的想法可行,最好让我跟杏儿同行,家里的田地就由他们老一辈来打理。只是我的父母百般地不同意,止不住杏儿,他们是透着心地不高兴。
杏儿终于可以出山了,我由衷地为她喜悦,而她还不肯走,她说跟我订过婚后再走,这让我大吃了一惊。我说订了婚,你可就走不出去了,你不是不再回来了吗?她笑着说,我们一起走。我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想起了我们相处的日子,又想到了爸爸那辛劳的身影,咽了咽唾液,艰难地说着,我不可能离开这生我养我的穷山沟的。杏儿惊呆了,不认识地望着我,你可以不离开山,但你不可以离开我。我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个笑话,杏儿不属于山沟,而我就是山沟沟里的一棵树苗,应该说是她可以亲近我,或者是离开我,何由我主动地靠近她。
面对即将远走他乡的杏儿,我心里怪怪地,曾经占有的东西,难道真的要从我手中滑落。我一把搂住了她,紧紧地拥在了怀中,杏儿在我的怀中娇弱地挣扎着。我解开了她的外衣,正要把手伸进她的胸脯时,我们俩猛然听到了一声干咳。不用猜,那是我的爸爸。我们明明是躲着他的,他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可能这一分别,我就很难见到杏儿了,临走时,杏儿还不忘劝我走出大山,而我真的难舍养育我的山水啊,特别是我的父母,还有他的父母,觉得惟此山此水才是我生命的寄托,于是朝她挥了挥祝福的手,目送她和同学登车远去。她这么一走,像叮咚的泉水离开我的身边,奔向大海去了,回不回得来,要看季风候雨能不能光临我们的这片山林。想想我们相处的三年里,本是我们收获的季节,却是黄澄澄的山梨离开了枝头。
我的父母劝我追随杏儿去,但我看得出来,他们并不诚心,尚指望我把山后的那片栗林种植好了,将来卖了钱盖座新房。家乡的山好水好,培养出来的果实更好,每年送世叔世姨的,都是头批新鲜的,爸爸说,这样才能表达他们淡若水的友谊。
世叔世姨只是客居我们乡村一段时间的人而已,而爸爸却把他们当成了永远的朋友,仿佛他们就是从我们山村里出去的亲人,于是在他们返城相互道别时,大家甚直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我送杏儿,也热泪盈眶地,只是我盈着眶,眼泪没能掉下来。而我看到,杏儿的眼泪却是滚落了下来,晶莹的,就那么一颗。我们没有放声大哭,本来大哭给人听起来就是一种永别的哀曲,毕竟我们还期待着重逢啦。况且,我们彼此追求各自的生活,不应该是痛心的样子。
车窗外那山顶上空的月亮,不是梨形,而是一滴泪珠,像杏儿脸上的那颗,无声地从山体里滚出,滑向那碧莹莹的天空。
杏儿怨我就这么放她走了,我们应该双飞双栖的。可是我们有不同的归宿,我只能为她祝福。我是青山一棵松,杏儿是山间的一滴水,我盘根错节在岩石上,而她终要奔向那大海。水可以润进青松的叶脉,只是那滴水,已从叶梢上坠落,随着风漂泊了。
在我们乡村,送行的人是不可以落泪的,不吉利,因为泪水永远收不回来了。杏儿的那颗眼泪,是不是就预示了我们自此人各天涯?我相信,东山的月亮,明天照样升起,大海里的泪珠,也应该化成丝雨,重回到最初。我勇敢地放飞了杏儿,希望她在茫茫人海中,能够化成一片彩云飘扬在空中,不一定非得飞回我的身边的。杏儿和她的同学们消失在了青山里,我想她们没有理由再回来了,就像世叔世姨他们,不可能又来我们乡下插一次队。
这么多年来,生活,就是生着和活着,就像青山的一滴泪,动的,静的,都是美的。我从来没有责怪过杏儿的绝情,相反,现在我们俩刻意地避而不见,都是为了保持我们当初的那份纯洁。青山与流水,如果永不分离,终有一天会腐朽的。
汽车到达我的目的地时,月亮已离开了山头很长一段距离了,此时在我的眼中,它已从当初的一滴泪珠变成了一面圆镜。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它那里面传说中的桂花树,其实是山脉的阴影,真正地来说,是月亮的缺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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