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见过海洋，可是潜意识里我一直认为天空要比海洋蔚蓝，天空的蓝色是一种深沉的忧郁，望着这样的蓝色我有一种神圣的感觉，犹如朝圣的信徒。

那时候，正是高三。我的成绩属于不好也不差的类型，在班里中上游。虽然很努力，却也只是在五名之内徘徊起伏。很伤心，甚至有点绝望，却也无可奈何。

小关是我最好的朋友，每天，晚自习后我们都一起去后操场上跑操，每天。我很喜欢奔跑的感觉，越来越喜欢，如毒品一样上瘾的奔跑。小关被我远远的扔在后面，他喊我慢点，于是我停下。

“要死啊你，这样跑法？”他责怪我。我能感觉出其中的关怀之意，毕竟是好朋友。

最好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喜欢这样。”我说，傻傻笑着。

喜欢，其实也是放纵，想让自己投入。

想让自己投入，只有投入才能忘记悲伤。至于投入什么，原就是无关紧要的。

小关低着头，忽然抬起来，眼睛发亮的望着我，“这样不好，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好不好？”

我不说话，也看着他。眼睛大约也是发亮的吧，如明月一样的光亮，充满了忧伤的光亮。

“不答应的话，朋友也没的做。”小关一点也不退让。

朋友当然还是要做的，所以只好我让步。

“好好好，看你认真的，什么大不了的事。”于是我们又开始跑步，可是不由自主的我就又跑到了小关的前面，远远的把他抛在后面。

记忆里，操场上的风很大。

回去的时候，小关的脸蛋红红的，像是个女孩子。我甚至想去拧上一下子。

那是我真正体会到抑郁的一年，不想与别人接触，把自己封闭起来，像是守财奴一样守护着自己的心事。只是，抑郁只会更加加重吧？

我给老班说：“老师，我不习惯与别人一起，让我坐在最前面一排，靠北面的角上好不好？”

老班看着我，过了一会儿说：“行。”

我转身，就要走了。老班却又叫我的名字，我回身，看着老班沧桑的眼睛，以及带着擦痕的眼镜片。

老班说：“多和同学沟通，沟通，别什么都一个人做。”

我点头。抬起脚步走回教室。教师里很安静，只有翻动试卷的声音，只有笔墨摩擦纸张的声音，还有呼吸声，还有扭动脖子的声音，这样的教室，给人一种沉闷的感觉。比雨前的沉闷还要厉害，几乎要夺走人的灵魂。

我坐下，从桌洞里拿出试卷来，继续研习永远也不可能研习得完的试题。人生有终止，可是试题永远做不玩。

我望一眼窗外的天空，天空一定比海洋蔚蓝。

可是天空却很忧郁，可是海洋却很温暖。

我做过这样一个梦。我变作了一条小鱼，有着彩虹一样的颜色，大大的眼睛，美丽的尾巴。美丽的尾巴拖在身后，闪烁着梦幻的光泽，我知道我很快乐，虽然这是个梦境，可是我很喜欢。这时候，也是鱼的模样的母亲前来叫我去吃饭，我快乐的回答，“妈，我要在温暖的海水里睡上一角再吃饭。”于是母亲离去。

于是我醒来。

我想，我应该在温暖的海底睡上一觉。

可是我从来没见过海洋，我不知道海洋是什么模样，更不能想象海底是什么模样。

我只见过天空，天空的蔚蓝。忧郁的颜色，寂静的颜色。淡淡的涂抹在天空的底上，让人沉迷。

沉迷而忧伤。

到现在只是还记得不停的做题，还有间断一段时间便有一次的测验，老师还有学校的领导，好像一点也不相信我们一样，过一段时间就要测验一次。而题目也出得千奇百怪。

所以每次测验，成绩都会有大幅度的跳动，所以，有的人快乐，有的人忧伤。生命也许就是这样吧，几家欢乐，便有几家忧愁。

摸底考试我考得不怎么样，心情很抑郁。夏天早已经来临，天气一天热似一天。偶尔的小雨，更偶尔的大雨。

天气变换如这个季节浮躁的心情。

已经放假了。每年都是这样，高考前的三天，学校放假，说是，不要再学了，回去好好休息。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够松懈下来，又有几个人能够好好休息。

休息原就是奢侈的事，对我们来说，更不要说什么好好休息了。

我站在窗户的后面，蓝色的棉布窗帘，教棱上沾着灰尘，玻璃上有明显的划痕，窗台上用圆珠笔写着，“至之死地而后生”。窗外，是强烈的阳光，灼烧的阳光，如地狱的火焰。

来来往往，有几个学生抱着书往外面走，学校门口，有几个收书的人。毕业了，也就是书籍的死期了。

大家都对它们恨之入骨。它们的结局也就可想而知了。

虽然阳光很强烈，天空的蓝色还是很纯净，那样忧郁的蓝色，像是毒药。

我不敢再看，我想：我的确应该在温暖的海底睡上一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