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点睡意,四周黑黢黢的。
不知道几点了,妻子因为怕吵换成的静音挂钟,原来也一样发出咝咝的声音。妻在一旁睡得正香,一点也没有平时的鼾声,只发出均匀的呼吸,不知道是不是梦见我此刻正在注视着她的睡姿。隐约听到窗纱的一角飘动,带的空气也发出极细微的蟋蟋嗦嗦的抖动,那一定是昨夜特意打开的那扇窗,被风儿调戏的结果。很遥远的地方一声马达低沉的呼啸那样细微,远不及藏在屋内某个角落几只不知名的小虫的吟唱。曾经习惯了的天上的月亮,大概看累了人间的喜怒,也躲起来与嫦娥一起休息了。那太熟悉了的摇动的树枝、一闪而过的鸟影,和滴滴答答的自来水管滴水的动静,也隐藏了身形。――整个世界都睡了,整个都沉浸在迷幻的梦境里。
听得见心跳的咕咚,那频率也舒缓了许多。甚至眼睫毛的眨动都忽闪忽闪的制造着噪音。于是,紧紧闭上眼,似乎感觉到了这黑暗的色彩。
眼后的夜晚是五彩的,人那样小,世界那样大,天那样远,星却那样近。天边有朦胧的云,头顶有银色的月,月和云一起斜挂空中,向大地泼洒水一样的波浪。云装饰着天空,一会儿就有一位仙女披上一件薄薄的纱,一会儿又离开了。而星星总是不会疲倦的,只要你对着他,他就永远对你促狭的眨眼。偶尔一道异样的光滑过天空的寂静亮的刺眼,赶紧合上双手,默默许个心愿。再睁眼才看清原来是一架穿梭在星星中间的飞机,很像星星,只是不会眨眼。于是,就傻傻的想,也许有一天你也在那飞翔之中,拉上一片漂浮的云,慢悠悠升上天空,一起与星星们嬉戏玩耍,打听他们为什么总那么高兴,为什么总那么促狭的眨眼,为什么总是不断的笑。想着想着,就忽忽悠悠站起来,蹒跚着走几步,似乎伸手就可召唤他们。可妈妈总是不让,匆忙过来拉住胳膊狠狠的说“小心点,别掉下房去,快睡吧。”
于是趴下,于是星星也就无趣的离开了。可是,这样刚好看见远处一轮大银盘,一样闪呀闪的,把星星啊、月亮啊、树影啊,都收拢进去,一会儿呲牙咧嘴的大笑,一会儿狠狠的把他们撕碎。就在这一汪泥水里,他们在一起也玩的也那么开心。不知怎的,黄狗也来凑热闹,吠声响起,四个可恶的蹄子踏过,就把月亮和星星和树影都踩死了,剩下一片黑漆漆的混浊。……
闭眼也这么累。再次睁开,还一样黑暗。这黑暗把星星,月亮,树影,记忆,都包在一起埋葬了,只留下这个不肯睡着的你。忽然觉得这世界竟如此空旷,空旷到这世界上只剩下你一人。于是觉得害怕,然后觉得有趣,这只有一个人的世界,多好啊,你可以为所欲为了。
一个人了,自然就没人世的纷争,寂寞的时光,别说你亲密的朋友,就是你特别痛恨的仇人,也不会再和你生气,哪怕是说一句话。一个人了,总还要干些什么。于是给自己封个官,只要自己高兴,皇帝,老板,富豪,仙人,都绝对自由。可封完了,却没人看见,也没人吹捧,于是就没一点官威,成了一个真正的光杆司令,又有什么意思?官位没什么意思,名气有用吧。曾经羡慕过的,吹捧过的,挖苦过的,追逐过的,记忆还那么清晰,现在他们都没了,而你也可成名人了。可不会再也粉丝们的吹捧欢呼,一个人的名人又有什么用?然后想发财。曾经那么羡慕富豪的生活,做发财的梦,如今普天下的金银财宝都归你了,多么痛快。于是费力装了一袋又一袋,在就要背起来时,突然觉得肚子饿了、嗓子渴了、呼吸累了,而这些珠宝原来都是不能解渴、解饿、解乏的。
于是,茫然放开已到手的一切,急切的渴望找寻一条小河渴望一阵痛饮,找几颗果实暂且果腹,盼一阵微风吹散汗热。直到气喘吁吁,才明白自己最需要的是阳光空气和水,这些生命最根本的要素。而你却被庞杂的欲望纠缠的太久,一直忽略他们,淡忘了大自然的怀抱。可你只能继续跑啊跑啊,在饥渴和疲累中,不断的喘息着,喘息着。……
妻扭亮了床头灯,帮着迷迷糊糊擦了一把满头的汗,黑暗中的一切似乎都过去了,然后接过一杯水一饮而下之际,觉得这水是那样甘甜。
然而,转眼间又回到曾经的黑暗。可这个黑暗已经不同于那个黑暗。因为此时此刻,你似乎已明白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次要的,于是决定你应该去执着什么去放弃什么。毕竟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而你还有一份心情,多给自己一些机会,立看云起,坐赏花开,常常听一下天籁的回声,时时醉卧在美妙的自然怀抱,就在这个夜晚的沉静里,也听出一份美妙的歌声。如果能陶醉于这种幸运,你不就已经拥有了人生最大的快乐吗!
想着想着,甜甜的睡去。在这个柔柔的房间,伴着这天籁的寂静,把心交给这黑暗的精灵。用一份快乐的露珠洗涤一下,期盼在明晨的朝阳里,抛开一切污浊的思绪,洗出又一个轻盈的日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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