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剑川石宝山的石刻佛像与阿央白

我相信，如果我把阿央白的含义在标题中说出，一定会吸引更多人的眼球，但是我不愿背上一个哗众取宠的罪名。

云南大理因为有着众多的风景名胜，苍山、洱海、三塔、蝴蝶泉等，因而名气很大，而剑川的名气却很小，很多人甚至不会关注到它，如果稍微有点印象，可能也是因为来自于电影《五朵金花》中黑瘦而精神的剑川木匠阿鹏对爱情的执着追求，影片中的剑川小伙子阿鹏，为了追寻自己的爱情，经历了各种艰辛，最后在蝴蝶泉边，他们终于收获了美好的爱情，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是，剑川虽然名气很小，却有一个特别值得一看的去处，那就是石宝山。说起石宝山，那里的石刻很有名，而最有名的石刻，当属阿央白。阿央白在白族话言中的真正意义，就是姑娘身上的裂缝，即女性生殖器。如果说得粗俗一些，那就是我们每个人都会读但不知怎么写的那个字，也是一些文学作品中的用叉代替的那个叉。

一次，从大理返回丽江，有同事建议去石宝山转转，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车行在公路上，一个同事调侃道：“我们去石宝山干什么啊？”“集体去摸阿央白！”还好，女同事们都在另一张车上，于是大家发出了会心的笑声。我们以前没有到过石宝山，几个同事互相议论着阿央白，经过大家的讨论，一致认为：阿央白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外形酷似女阴的石洞，两壁被善男信女们摸得光滑异常。

石宝山终于到了，经过半个小时的跋涉，看过了石宝山有名的石钟（一个个圆球形的小石结合成的巨石，形如钟）后，我们终于来到了石窟前。这里共有十多个石窟，每个石窟中都雕刻有佛像，讲述了南诏国的一些历史状况。无庸置疑，那些佛像雕刻得很精美，充分显示了雕刻者的精湛技艺。但是当看到一尊观音像时，我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心灵的震撼。石刻观音像大约有三四米高，在所有的石刻佛像中应该属于比较大的一尊。画中的观音石刻线条流畅，显得十分温润，但是，你的眼光跟着往下看，你才发现这尊石刻观音像和其他地方的大不相同，在观音的左胸前，竟然有一个椭圆形的空洞，一直通到后胸，这尊观音没有心！

这就是石宝山有名的观音像，有人把它叫作剖腹观音。在不少的文学作品中，观音是一位圣洁的女神，神通广大，有求必应，杨柳枝轻轻一拂，洒下一滴甘露，便能普渡众生。可是，石宝山的这尊观音，为什么要将心剖出呢？我作为一个文人，不喜推理，只爱想象。我想，这一定有这几种可能：第一可能是因为观音菩萨面对善男信女们的要求，无力做到有求必应，在遭到人们的抱怨后，她急了，便对善男信女们说，我是愿意满足你们的要求的，可是我能力有限，你们要是不相信我，我就把心挖出来给你们看吧！第二种可能是因为观音菩萨看到有很多人做事不讲良心，于是便提醒他们，为人处事，要时时刻刻审视一下有没有违背自己的良心，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也许还有更多的可能，但我觉得这尊没有心的观音，一定凝结了雕刻者的大胸襟和大智慧。因为在这个石窟里，无论你站在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你去看剖腹观音的眼神，就会发觉她也在略带忧郁地看着你，我甚至觉得，如果一个做了坏事的人在观音像前参拜时，他看到的一定是观音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和其他观音像相比，石宝山的剖腹观音无疑拥有了更多的人性，她不是那种冷竣得让人敬而远之的神像，而且像一个慈母在默默的关注着你。而面对一个充满了威严与慈爱的母亲，你的心灵肯定会得到一次净化，从而完成一次心灵的洗礼。

看过了观音像，我们走到最后一个洞窟前，看到洞窟里那黝黑的石刻，我才明白，路上我们所有的想象都错了，阿央白不是一个天然生成的外形酷似女人生殖器的石洞，而是一个由人们雕刻成的外形酷似女阴的石洞，前面被一道玻璃阻隔着，冰冷地拒绝了我们要去摸一摸的愿望，同时也增加了它的神秘。石刻不大，大约在一米左右高，成年人或女人一看，应该立即能够明白那是一具石刻的女阴，洞里有水流出，发出轻微的声响。旁边配有简单的文字说明。看过了说明，我们没有理由作过多的停留，于是大家返回。几个同事诡异的笑容引起了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女同事的好奇，她天真地问道：“那儿还有什？”大家笑着不作声，而且笑得很怪异。好奇的女孩儿感到有点尴尬，我平静地说：“自己去看吧，那就是阿央白。”好在还有阿央白这个称呼，可以避免一些旅游中的误会。一会儿，那位女同事脸红红地过来了，是的，她还年轻，在看到一具石刻的女阴时，又想到刚才自己的问话，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异与羞涩。

我注意到：绝大多数的石刻佛像在沧桑的岁月中都受到了人们不同程度的破坏，唯一没有受到破坏的只有剖腹观音和阿央白！

对面山上还有一些景点，但是我们选择了离开，作为一个像我这样的行色匆匆的旅者，在风景区喜欢留下一些空白地带不去触摸，因为这样你才能始终保持广阔的想象空间。

在返回丽江的途中，我一直在思索阿央白和佛像能够置身一处的含义。

在神圣的佛像之中，雕刻出一具女阴，并且让它和众多佛像共处一室，无疑需要极大的勇气。而人们对阿央白出现在佛像之中毫不惊异，反而对它顶礼膜拜，无疑需要更大的勇气。佛像和阿央白，应该是对立的，佛教是宣扬禁欲主义的，禁止教徒淫邪，而阿央白无疑是对这种禁欲主义的极大挑战，将一具女阴赤luo裸地呈现于你面前，我相信佛也无言。但是我转念一想，也许阿央白和众多佛像放置在一起，有着一种特别的意义。请恕我没有研读过佛经，不理解佛教的博大精深，但是我知道佛家是讲究宽容的，能够容忍一切，而且佛家讲究万念俱空，既然万念俱空，那么即使是一具充满了诱惑的女阴，也无法对有心向佛的人构成威胁，正如下定决心戒烟的人没必须将香烟藏于自己无法找到的地方，而是面对着香烟的诱惑，这样戒断的烟瘾才不易复发是同样的道理。有很多学者认为，剑川石宝山的阿央白，源于人们的生殖崇拜，我想这虽然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人们完全没必要把它和佛像放在一起，可以找一个另外的地方作为它的归宿，让它清清静静地接受善男信女们的顶礼膜拜不是更好？阿央白是谁所刻，这早已不再重要，没有谁会相信那是雕刻佛像的人在无聊时的一种游戏，因为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做法存在着极大的风险，也许会让雕刻这具女阴的人遗臭万年。但是，人们面对出现在佛像之中的阿央白，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并让它享受着超过了寻常佛像的待遇，也许这就是佛的力量对人们感化。在石宝山，原本对立和怪异的两种文化却找到了一个共存的支点，没有对立，没有互相的指责，没有谩骂，只有理解与宽容，它们的和平共处让游客充分体会到了人们对孕育生命的母亲的尊重与感激，没有人会觉得阿央白是一具淫邪的女阴，没有人会受到性的暗示因而产生蠢蠢欲动的邪念，在阿央白面前，所有的话语都显得多余，每个人能做的，只是静静的思索。我终于悟出：阿央白，那不是一具女阴，而是人们所敬仰的生命之门！

伟哉，阿央白，壮哉，孕育人类的生命之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