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不正常,一夜间,气温骤然下降15度,我走在上班的路上,迎面不断扑过来号叫的北风,如一把把无形的刀子,凶狠地切割着皮肉,生疼生疼。平时,我引以自豪的飘逸长发,此时此刻,被狂风翻卷成一条条不停在我眼前飘摇的茅草,通过身边其他行人的情形已经判断出我肯定如一个十足的大头疯子。
狂风拦劫着,我走一步退两步,好容易才坚持到单位。
还没等我整理好自己的形象,电话响了:“影姐,我是小秋,我想跟文友聚聚,你有时间吗?”我心里嘀咕着:这么冷的天,正常人都受不了,你小秋连路都不能走,这不是开自己的玩笑吗?
中午下班后,我冒着依然的寒风,来到君缘记酒店,敲开房间的门,我一眼就认出坐在椅子上的小秋,他就是一个大家很熟悉的残疾青年的样子,他看我的目光有些僵硬,如他那不听使唤的四肢一样呆板,使我感觉电话里那个朝气蓬勃的声音简直不是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我热情主动跟小秋打招呼:“小秋,认出我来了吗?我们可是通了好多次电话啦。”二十六岁的小秋,咧开已长了浓密黑胡须的嘴开心地笑着说:“影姐,我认出来啦,再说你送我的书上不是有照片吗?”大家都附和他说的,矜持就这样马上打破了。
大家边跟他聊着文学和生活,边回想起他的经历。
小秋家在农村,先天残疾,身高不过一米,下肢不能活动,生活不能自理,全靠父母和弟弟照顾。他靠自学认字,并对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正是对文学的爱,使我们广大文友与他结下了缘分。他虽然写的还不够好,但是,他能十几年如一日,坚持用他那看起来不健全的手,却写出来好几十万字的小说等文学作品,我想象不出来他是付出了怎么样的艰辛才写了这么多东西的。文友经常关心和帮助他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我也经常跟他通电话,跟他说些生活和创作的事,虽然因为工作和家务都忙,而始终没有去看过他,但是,对他的关心也是真的,我经常让离他近的朋友代我去看他,送他一些书刊笔本什么的,他也很尊敬我,我们逐渐熟悉并建立了友谊,我真的有些放不下这个孩子了,总想为他做些什么,也总是遗憾能为他做的事情太少了。
我正沉浸在思索里时,小秋打断了我,他说:“影姐,我记得,你第一次给我发的信息是108个字。”我问:“是吗?我可没数字数呀。”我的心有一点感动,我觉得这个孩子的生活是太寂寞啊,他真的是很珍重跟文友的交往机会。
文友问他平时都怎么生活,他指着身边健康英俊而稳重的弟弟说:“就是我弟弟,看来他要陪伴我一生了,真是辛苦了他,可他也得感谢我呢,不是我这样的情况,父母就不会有他了。”小秋的轻松调侃,顿时缓解了压在大家心头那份说不清楚的沉重感,看着小秋的乐观豁达,我们似乎放心多了。
聊着聊着,菜都上齐了,大家边吃边继续天南海北地聊着,气氛亲切而热烈,也许是文人天然是一家吧。席间,刘老师提酒,他说:“这么冷的天,小秋身体这么不方便,还从那么老远的地方来看大家,我们真的很感动。”大家都点头称是。小秋说:“要不也不这么着急,过两天弟弟要到外地去打工,他要是走了,得一年才能回来,那么,如果现在不趁弟弟在家时带我来,就得一年后才能来看大家,那样会很想念的。”
听了他的心音,我为自己对他的埋怨而有些脸红了:他身体那么不好,还想着来看我们,而我们再忙也比他方便,可我总是以没时间为借口,从去年就承诺去看他,而至今都未成行,惭愧啊。
吃着聊着,很快就到了他们要离开的时间,汤哥抢在我们前头结算了饭钱,我们跟小秋有些恋恋不舍,我说:“你在家等着,大姐会去看你的,一定。”他边配合弟弟帮他穿外套边说:“一定,我在家等大姐。”我说:“以后不方便你就不要总出来了,有什么事,打电话,大家会帮你做的。”他弟弟说:“大姐,没事儿,我哥没有腿,可我有腿,我就是我哥这辈子的腿了,我现在出去打工就是想多赚些钱,将来能给我哥更好些的生活。”说完,他把小秋,如抱孩子一样稳当地放在轮椅上。
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转身到门外擦了好半天都没擦干。
凛冽的寒风中,小秋坐在轮椅上,弟弟小心地推着轮椅,朝车站走去。我看不出小秋和弟弟感觉冷,我的心也随着热起来,是啊,只要有对生活的热爱,只要有自己的顽强毅力,只要有浓厚的亲情的亲切呵护,只要有纯洁高尚的友谊灌溉,人生的波折磨难又算得了什么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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