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星空,斟一杯浊酒,洒向记忆的坟茔。——题记
周末和几个朋友去狂响ktv唱歌。
说实话,我讨厌这种地方——声音嘈杂、色调暧昧而富挑逗性。这样的环境与我的性格大相径庭。
我是父母的乖儿子、妻子的好丈夫。毕业一年后进入市文化局给局长做秘书,这是父母的安排;工作一年后就和一个叫玫的女孩子结了婚,这仍是父母的安排。
我的这几个朋友都是大学同学。他们现在三十岁的人了,却都还过着钻石王老五的生活,个个都不修边幅、大大咧咧。他们的生活是我不敢奢望的。
第一次来ktv,还有点莫名的激动。
大厅里,几盏粉色的吊灯发出凄靡的、软绵绵的光。几个穿着开叉很高的紧身旗袍的女人在一条长沙发上说话,不时发出几声刺耳的、造作的尖笑。从笑声里听得出那说话的内容并不好笑,只是想用笑声来打破什么或者掩饰什么。
“大厅长沙发上的女人是做什么的?”上楼时我问朋友
他们几个相互看了看,一齐笑起来。
“哈哈哈,做什么的?你会不知道?”一个说。
“在局里上班的党员干部同志不知道她们是做什么的?”一个又补充道。
我突然为自己的唐突而面红耳赤,我不再言语了。
“你是一个好男人好儿子好丈夫,不知道这些也情有可原。”又一个家伙略带挖苦地说
“她们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陪客人唱唱歌、喝喝酒或者坐在客人的怀里打情骂俏、调情逗乐或者……呵呵,你自己想去吧。”说着,他们又一齐笑起来。
这些事情我也略知一二,但我不知道这里也有这些事情存在我为我的孤陋寡闻又一阵脸红。我就像鲁迅先生所说:“我只看见高高的院墙上面四角的天空。”
来到包间,我们要了些啤酒和水果拼盘,边吃边喝边唱起来。
其间我去洗手间,在楼道里看到一个女人迎面走来,从打扮上一眼就能看出是陪唱的女人。我看不起这种人,没正眼瞧她就走过去。她走过我身边,一股香水味迎面扑打过来——
——古龙香水!
一个用男士香水的女人!
突然,我的脑神经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浑身打了个激灵!顺着这股香味,我转身打量这个女人的背影——
那走路的姿态这么熟悉!再哪里见过?
我思索的间隙那女人已经下楼了。
——琼!
猛然这个名字在脑子里跳了出来。
是的,是琼!用古龙香水!还有那走路的姿态!
“琼”,我大声喊着,转身追下楼。
她下了楼,听到喊声转头看了我一眼,又快步走进了一楼陪唱女的更衣室。
我跑过去,想推门进去找她。
“对不起先生,这是更衣室,您不能进去!”两个保安把我挡在门外。
“你们躲开,我找琼,让我进去……”,我大嚷。
“对不起先生,我们有规定,请您回去吧!”保安和气地说。
“她是琼,我认识她,她也认识我,我要见她……”
我没说完,门开了。但不是琼,另一个陪唱女从里面出来。
“先生,我们这里没有叫琼的人,您认错人了。再说,像您这样尊贵的人怎么会认识一个陪唱女呢?如果您的同事或者朋友知道您在这里大闹,恐怕对您的影响也不太好吧!”她说得游刃有余、不温不火。
“我……”,我本想与她争论,但她转身又走回去,“砰”地关上了门。
“先生您听见了,请不要让我们为难。”保安说
我没再争辩什么,垂头丧气地回到二楼包间。
那人一定是琼,只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我断定是琼,当然我有理由。
琼是我大学时的同班同学,也是我的女朋友。有一次琼生日,我带她去化妆品店为她买香水,她偏偏挑选了一瓶男士用的古龙香水,她说她喜欢这种味道。从那以后,每次我都会给琼买古龙香水。
提起我们的相遇到分离,得从六年前说起。
我高中毕业后,考入一所师范专科院校。我和琼是同班并且同桌,相处久了,我们产生了感情。三年间,我们感情一直很好,我们也坚信毕业后会继续在一起。那时,我们每天都在憧憬着未来。
我的父亲在市委工作,母亲是我们市一中的教务主任。我想毕业后凭父母的关系,在市里为琼找份工作是轻而易举的。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父母,父母问起琼的家庭情况。
琼的家庭情况不尽人意。
琼来自农村,是地道的贫农出身。她的父母在琼初中时双双死于车祸,只有爷爷与琼相依为命。爷爷靠编竹筐维持生计并供琼这唯一的孙女上学。
父母得知这些后,毫不留情地扼杀了我的幻想。
我努力与父母沟通交流,但都无济于事。父母说门不当户不对,凭他们的关系地位,随便找一个女孩做媳妇都比琼强百倍。
我的反抗只得作罢。
临近毕业时,我的心情愈发沉重。琼好像看出了其中的状况,她反而时时来安慰我。
一天下午,和琼一起去学校外面吃饭,琼要了两瓶啤酒。
我是从来不喝酒的,琼当然更不会。
“你要喝酒?”我问
琼努力笑笑,说:“我们还没有喝过酒,今天喝一点吧!今后咱们没有机会了,毕业后咱们都好好的,不要让彼此担心,好吗?”
我没有抵制住眼泪,琼说完也也啜泣起来。
我知道,这是要结束的时候了,虽然我们彼此都不舍,但我们没有太多的力量,我们在一起的愿望几乎是一个梦。
那两瓶酒让我们走路都不稳了。我感觉脚下像踩着棉花,头却好像很重。我把手搭在琼的肩上,琼揽着我的腰,我们一路往回走。
那晚我们没有回学校。我们在一个旅馆要了一个房间。
我们坐在床沿上,琼依偎在我怀里。
“我们相爱但不能在一起,我把我的chu夜交给你,也不枉我们相爱一场。”琼突然说
“不行!你还有你的生活,你还要嫁人我不能把你毁了。”我说
“不要说了,我是心甘情愿的。”琼说着站起身,开始解上衣的纽扣。
我看着琼。她褪去上衣,绣着百合花的文胸紧紧包裹着琼坚挺的胸部。
她又脱掉长裤,露出粉色的内裤。
我两眼发直,脸上一阵发烫。
我的理智被我那卑鄙肮脏的情欲俘虏了。我上前抱起琼……
毕业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琼。
我知道,我那晚的行为不可救赎,我将终生为那晚的兽行而忏悔。每次与妻子玫同房,琼的影子就在我的脑子里忽隐忽现,我于是就推托工作累了,假装睡去。我能听到妻子玫在枕边抽泣。
我知道,玫是无辜的。但我有能怎么做呢?我只是一颗棋子。
玫的父亲是我父亲的顶头上司。玫的父亲有意把玫嫁给我,于是问父亲的意思,父亲当场就一口应允了。这不但“门当户对”了,还进一步加固了父亲的关系网。我知道我的反对无效,父母那里有更多回击我的理由,我只好默不作声,听从他们的安排。
于是我轻松地进入了文化局工作,接着,我就成了玫的丈夫。从此,我过着别人羡慕的“幸福的”生活。
我想不到还能见到琼,我更想不到玫会沦为陪唱女。
那天离开ktv之后,我又去了几次去找琼,但每次都是失望,只是每次都遇到那天出来为琼解围的女人。
一个周末,我又来到ktv找琼,像往常一样又遇到了那个女人。
“还不死心啊?没错,那次你见到的是琼,但以后你不会再看到了,琼走了。”她认真地说
“走了?去哪儿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她耸耸肩说,“不过这里有一封琼给你的信。”说着,她把一封信交给我。
我拿过信急切地打开来看。
没错,是琼的字迹。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西陆:
你好!
再次见到你不是我的本意,让你看到我那副另人生厌的样子也并非我愿。
毕业后我回到家,爷爷病得很重。我一边照顾爷爷一边在镇上中学里代课。不久爷爷就走了,他劳碌了一辈子太累了。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每天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子,我害怕极了。于是,我辞去了代课的工作来到市里一家餐馆打工,虽然钱不多,但我很知足,我想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不久,我认识了一个叫东的男人,没多长时间我们就在一起了。我对爱情没有奢望了,我只想找一个人一起过日子。我向东提到结婚的事,东笑着说他还没想要结婚,就算要结婚也要找一个干干净净的女人。原来他只是想和我玩玩,我想摆脱他,但他总是来找我,我只好离开了那家餐馆。
后来就来ktv做陪唱。我知道这是另人唾弃的行当,但我无处可去了。每天忍受着那些男人的变态般的吼唱,忍受着刺鼻的烟草味还有他们的侮辱,我也讨厌这样的工作。但这样不劳动就可以得到钱,我开始慢慢习惯甚至喜欢上这样的生活了。
这些都是我的命运,而你应该过你自己的正常的生活。
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而发生什么状况。所以,我走了西陆。
你不用找我,你也找不到我,因为我自己都还不知道要走向哪里。
好好过吧西陆,把琼忘了。
我祝福你。
琼
我流泪读完琼的信。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琼。
琼让我忘了她,我尽力去做了。但我总会做同一个梦——
——一个穿着开叉很高的紧身旗袍的女人与我擦肩而过,接着我闻到古龙香水的味道。
本文已被编辑[长发为你飘]于2007-6-12 14:03:19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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