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朋友,多年不见,失去联络已久,常常觉得遗憾。前些天无意中得知她的电话,当时雀跃万分,回到家来,对着号码一一摁下去,心跳得异常快速,耳际嗡嗡作响,等到一组数字终于拨完,手却不由发抖,扔下话筒,定一定神,再拨,拨来拨去,每次不等接通就已挂断,终于明白是心里在犹豫不决。十一位数字翻来覆去,背得烂熟,却不敢等到那一边轻轻的响起一声音乐。终于睡去,半夜突然惊醒,莫名的心悸,闭上眼,分明觉得有些鲜亮的记忆在浮动跳跃,不肯褪去。
朋友是从同学做起的。高中一年级,我们成了同学,那时还不是朋友,只是舍友,仅仅同样厌恶着食堂里千年如一日的炒茄子,我们是同一只笼子里两只胡乱奔逃的鸟,没有同伴,没有目标。第二年,做了同桌,发现我们都爱着古龙那个性情古怪的老头儿,都爱夜半不眠,在操场上惙惙不安地散步—因为传说那里在日寇入侵之时充当过埋尸场,我们都爱似是而非地说一些将来,还有一些生与死,幼稚地轻易将忧愁写在脑门上,我们同样不喜欢那个个子矮小的英语老师,痛恨永远拖课的物理老师,似乎是一夜之间,我们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好朋友,我们有差不多同样的喜好,在考试的压力下,爱情与友谊似乎都特别容易滋长。与爱情比较起来,女生之间的友谊更具有包容性与安全性,也更具有同一性。那年,我们试过一起恶作剧,一起作弊,一起逃学,结果那年期中考试,我在班里的名次首次跌出前5名,班主任震怒之下,立马将罪魁祸首—同桌调离我班。
秦少游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直到大学毕业之前,我们一直这么坚信,并且一直亲密如昔。后来,工作、婚姻将我们的生活分割得支离破碎,也将我们的距离越拉越远,电话似乎成了唯一连系彼此的途径。忽然有一天,当我从某次职场的硝烟中终于解放出来,发现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打她电话,那头有个机械的电子声音不断重复: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我的心突然空出了一块,茫然无措。有一段时间,我固执地每天拨打这个号码,希望某天重新被接通。后来,我终于知道这只不过是因为我一直拒绝长大,拒绝承认那些青涩的岁月已经离我太远。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想念她,在深夜里梦见她,然而我不敢打她的电话,我害怕电话的两头,我们都已经面目全非。宁愿抱着那些过去的记忆,黯然神伤。
也许,我怀念的只不过是那一段与子同行的岁月,那些懵懂无知强说愁的流水年华,那些恣意挥洒喜怒哀乐的任性时光,那些一去不再复返的美好印象,装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瓶中,多年之后依然鲜活生动得缺乏真实的感觉。我想念她,但是也许,我仅仅是在想念那一段曾经的青春年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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