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很大，小冷一步步地向前爬着，毫无目标地爬着，直到自己身体再也承受不了而停了下来。

很温暖，很温暖，妈妈的怀抱很温暖，妈妈，妈妈，你冷不冷，雪下得好大呀！很漂亮的雪花，妈妈，妈妈，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雪耶！妈妈，妈妈，爸爸怎么没有来呢，妈妈，妈妈，爸爸怎么没有来呢，他不是说要陪小冷一起过生日的吗？

小冷的妈妈，搂着小冷，微笑着，苍白的脸孔，没有一丝血色。

你爸爸他等下就会来了！小冷的妈妈轻声地对怀中的女儿说。

爸爸已经两年没有回过家了。小冷望着窗口，抱怨地说。

你爸爸工作比较忙。小冷的妈妈眼中充满不为人知的忧伤。

是吗，幸好我还能收到爸送给小冷的礼貌。小冷蹦蹦跳跳地离开她妈妈的怀中，跑到房间拿出一个很小的粉色打包得很精致的小盒子。她跑到她妈妈面前，将盒子打开了，拿出一对银色镶着钻石的掉坠耳环。

妈妈，帮我戴上，这是爸爸送的，我要爸爸看到他买给小冷的礼物是多么的配小冷。小冷的妈妈双手颤抖着，接过女儿递过去的耳环。

小冷去年才打了双耳，在学校里就很羡慕女同学戴着漂亮的耳环，很有青春的感觉。所以她也偷偷地将双耳打了，但一直买不到称心的耳环。她就许个愿，希望今年过生日，能收到一份这样的礼物。

穿好了！小冷的妈妈嘴角吟着笑，在她的女儿面前，她永远是微笑着的。因为在小冷的心目中，妈妈是一个很坚强的妈妈。

妈妈，妈妈，漂亮不！小冷为了今天晚上的生日，可在自己身上花了不少心思。

水晶钟敲了九下，小冷已开始打瞌睡了。她将头埋在她妈妈的怀中，就这样进入梦乡。

咚、咚、咚……水晶钟敲了十一下。小冷半醒半睡着，觉得自己很冷，便再往她妈妈靠近，而她发现，她这样靠去，反而更加冷。她睁开双眼，落入眼帘的是妈妈那永远不变的笑脸，可是……

妈妈，妈妈，你睡着了吗，妈妈，妈妈，你很冷吗，妈妈，妈妈，你给我醒过来。

别睡了，切蛋糕了，真讨厌，爸爸又迟到了。而这一种迟到，距离却是那么般的遥远。

小冷跑到摆好蛋糕的餐桌上，自己一个人将蜡烛点好，十六支蜡烛，十六岁的生日。烛光将她的可爱的小脸照得通红。

妈妈，妈妈，过来啦，小冷要许愿啦！小冷从沙发上死劲地将她妈妈的手扯着。

小冷的妈妈却毫无反应，身体甚至出奇的冰冷。

妈妈，妈妈，醒啦，讨厌啦，再不醒来，小冷可要一个人许愿和切蛋糕了哦！蜡烛燃烧得很快，只剩下半截，小冷眼看着蜡烛快要烧灭了，连忙跑去餐桌摆着的糕蛋面前双手合一。

小冷希望从明天起，能和爸爸、妈妈，永远在一起，永远、永远、永远也不要分离。还有，我希望我愿望可以成真！

小冷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她知道，她愿望一定能实现。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了。小冷知道，一定是爸爸打来的。

喂！小冷接过电话，想让对方先告诉他是谁。

爸爸祝小冷生日快乐！电话的那一天响起小冷熟悉的声音，小冷很高兴地说，谢谢爸爸。

爸爸不能陪小冷过生日，很抱歉！希望小冷可以原谅爸——爸。声音很撕哑，电话那一头很吵。

小冷正想开口说没关系，对方却挂机了。小冷张着嘴，愣了一下。随之便跑到她妈妈的身边。

妈妈，妈妈，爸爸打电话了来了，妈妈，妈妈。小冷叫了几声，都发现妈妈没醒来，便紧张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拍打着她妈妈的脸，发觉很冷冰，而且也没血色，嘴唇苍白，全身都很僵硬。

不，妈妈，你给我醒来！小冷很疯狂地叫着，身子不停地晃动着。她拿起她妈妈的手，不停地揉着，不停地呼着气。外面的雪下得很大，风不停地拍打着窗口。

小冷努力地想将她妈妈背上背，但尝试几次都失败了。

对，打电话给爸爸。她按下重拨，哔了几声，对方已关机了。

爸爸！小冷在心中低喃着。

小冷跌跌倒倒地开了门，风不停地向屋内灌入。她打了一个冷颤，就跑出了门口，门口对面就是一条公路。

路灯仍光着，但小冷看到却很模糊，泪水早已模糊她的双眼。

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忽然有一种光芒很刺眼，还来不及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砰的一声，就这样整个身体已被一部大贺车撞飞到至雪地。

痛的感觉蔓延身体整条神经。她依然从雪地上爬起来，有一种熟悉感就这样袭来脑海里。

12:20　2004-12-09

小冷开心地坐在爸爸的轿车里，哼着歌曲，今天是她的十四岁生日，爸爸送她一个很可爱的hello　kitty娃娃。

小冷的爸爸开着车，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女儿那高兴的样子自己也很高兴。

“爸爸！我想吃桔子，你帮我剥！”小冷将手中的桔子抛给爸爸。

小冷的爸爸一边帮着女儿剥着桔子，一边开着车，正准备将剥开的桔子给小冷，却忽略了自己正在高速公路上，然而，前面的大卡车就这样直冲地撞了过来。

“砰”的一声，车直旋转着，连续翻身。

13:55　2004-12-09

“快，输入氧气，病人严重缺氧！”

在急救室里，主医生不停地呼叫着。

走廊上更是一片忙乱。

17:30　2004-12-09

“依病人的伤势程度来讲，手术虽然很成功，但首先也要看病人自己能不能度过今夜这危险期，不过——”

“不过什么！你说呀！医生，我可以承受得了的呀！”

“病人恐怕难捱过今天晚上！”医生说完拿着病历转身就走。

只留下小冷的母亲独自在哭喊着。

23:00　2004-12-09

小冷的爸爸躺在病床上，输着液管，两眼无神，双手无力，却仍想将掉在旁边的手机拿上。

一开门的妻子看到了丈夫徒劳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心酸。

她走过去帮他将手机压在他手掌心上。

“小、小、冷！”他叫着女儿的名字，一脸痛若。

“小冷她没事，只是——”她不敢说下去，虽然小冷受伤的程度不是很严重，但医生却说可能会导至失忆！

他没出声，按下手机健，他努力地装做很开心，对着手机说：“爸爸祝小冷生日快乐！爸爸不能陪小冷过生日，很抱歉！希望小冷可以原谅爸——爸！”因用力地握紧手机手指泛白了起来。

倏然他感觉到自己呼吸困难，头晕脑胀。就这样，晕了过去。

“示何！示何！你醒醒呀！医生医生！”她惊恐地向外叫着医生，泪水不停地泛滥着。无助的感觉已填心中的痛。

“哔——哔——哔！”

“好抱歉！我们尽力了！”主医师将白布盖在小冷的爸爸的身上，这时，他手里握紧的手机掉在地上。

“示——何！你不能丢下我们呀！示——何！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呀！”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从死者的病房传出。

23:45　2004-12-09

“爸爸呢！为什么不来看我！”小冷不满地问。

“你爸爸工作很忙，他会抽时间来看小冷的，乖！”小冷的妈妈忍着眼泪，不忍将事实告诉已失忆的女儿。而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前一天。

……

23:50　2006-12-10

小冷在病房中，趁护士不在的时候，坐在轮椅上，偷偷地从电梯下了一楼。

出了医院门口，雪依然下着。

白白的雪花坠在她身上，她低着抬。她什么都知道了，她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妈妈呢！”

“很对不起，我们无能为力！

“为什么会这样！”

“是肝癌！而且是晚期！”

“为什么！老天！这对我不公平！不——公——平！”不理会行人的眼光。小冷移动着轮椅，向马路方向去。雪从没停过，很冷很冷，她的心很冷很冷，冷得彻底，冷得心碎，冷得连她都不知道，痛在何处。

“爸爸！妈妈！小冷来了！我们永远在一起，而你们永远只能爱我一个人。你们决对不能将小冷给抛弃，不可以，我决不会允许你们这样做的！不可以，不可以！”想哭却哭不出，心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一样。令她难受，连呼吸都困难。

“啊——”轮椅经过阶梯的时候，摔了下来，就这样，小冷从阶梯上滚到下，血染深了她的衣服，而轮椅连轮都滚到另一边去了。

她没有出声，咬着嘴唇，双脚失去知觉，再痛得刺心入肺。血更是连她脚边的雪都染红了。

她慢慢地用双手向前爬着，雪很厚，她最喜欢的白雪，竟染上了她的血了，雪要与她的血结为一体吗？

血很快地凝固了。穿着的冬装裙子早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漂亮的脸孔，竟是那么的忧伤。从幸福的那一边到痛苦的这一边，只需这么多时间。原来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只是表面来的，再幸福的微笑也是可以假装了。妈妈不停地练习着，不停地练习着微笑。那不是快乐的，那是忧伤的。什么都是假的，从失去而又假装的一切，都是骗自己的。

为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没发觉，爸爸怎么可能会知道她喜欢那只耳环，爸爸不是已经不在了吗，为什么还能收到生日礼物，为什么还能听到爸爸的声音。这一切都是因为妈妈。

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为什么呀！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虚伪的，为什么要像个木偶一样被痛苦扯着线。

小冷双手停了下来，肿得发紫。她抽泣着。

小冷！

小冷抬起了头，她感觉到自己听到爸爸的声音了。

小冷，爸爸很抱歉，让小冷伤心了。记住，要快乐地活在世上，就当做为了你爸爸，为了你妈妈，为了你自己。

……不！小冷颤抖着说不出话，泪水不停地流着。

小冷要快乐，永远永远要快乐呀！

“明明不快乐，为什么要假装！”小冷脱口喊着。她很生气，很生气。不懂为什么自己不快乐，为什么要快乐。

“一个人，不快乐，为什么要假装，两个人，不微笑，为什么要练习！”她不懂，她真的不懂，她还想做个小孩，做个永远学不会长大的小孩，什么该懂的，只要爸爸、妈妈记住就可以。她不要这样强迫自己要懂。

小冷！

“妈——妈！

小冷，妈妈不快乐，是因为失去了你爸爸，小冷不快乐，是失去了爸爸和妈妈。爸爸不快乐，是因为小冷不快乐。

“爸——爸！妈——妈！”小冷在心中低喃着，忽然之间她感到很累，很累。她伸出手，想抓住站在她面前的爸爸、妈妈，她很想很想抓住他们的手，告诉她，小冷很难受，小冷很想睡。

努力抓住却什么都没有抓住，尽尽，爸爸、妈妈消失在她的眼前。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是假的。好累，心很累，放弃，放弃。心里面似有一个声音这样对她说着。她放下手，用尽全力将身体翻上，闪着泪光的双眼盯着天空。雪飘在她的脸颊，冰冰的、冷冷的。

在这时，不知在某处传来一阵阵的歌声。

——

那是一个秋天风儿那么缠绵

让我想起他们那双无助的眼

就在那美丽风景相伴的地方

我听到一声巨响震彻山谷

就是那个秋天再看不到爸爸的脸

他用他的双肩托起我重生的起点

黑暗中泪水沾满了双眼

不要离开不要伤害

我看到爸爸妈妈就这么走远

留下我在这陌生的人世间

不知道未来还会有什么风险

我想要紧紧抓住他的手

妈妈告诉我希望还会有

看到太阳出来妈妈笑了天亮了

这是一个夜晚天上宿星点点

我在梦里看见我的妈妈

一个人在世上要学会坚强

你不要离开不要伤害

我看到爸爸妈妈就这么走远

留下我在这陌生的人世间

我愿为他建造一个美丽的花园

我想要紧紧抓住他的手

妈妈告诉我希望还会有

看到太阳出来天亮了

我看到爸爸妈妈就这么走远

留下我在这陌生的人世间

我愿为他建造一个美丽的花园

我想要紧紧抓住他的手

妈妈告诉我希望还会有

看到太阳出来他们笑了天亮了

——韩红-<天亮了>

“我不够坚强！对不起，爸爸、妈妈，小冷很累，很累，我想要睡觉，我想永远永远和你们在一起，永远永远在一起，在一起！”小冷慢慢地闭上了眼，微笑着，她好想睡，好想闭上眼，好累，心好累。

雪呼忽着，教堂上的钟敲了十二下。

泪水从小冷闭上的眼角落下。

她许下的愿望终于成真了，小冷可以永远和她爸爸、妈妈一起了。

城市一切归于寂静。

本文已被编辑[仅有余温]于2007-6-11 12:33:15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