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生元年四月,楠芝正式入阁。十年十九岁。
白云遏偶然间翻起风生记事,头页上就书着这些。他微笑着捻着头发,。仰头看天:这女子……原来已经跟了许久,似乎成了不可少的左右手了。白驹过隙呢。
二十年前还没有风生阁。楠芝才五岁。那时她还不叫楠芝,谁知道叫什么。她爹占山为王,就是有名的穆老虎。她母亲是强行掳来的“夫人”,生下她不久就投水死了。她爹不在乎,因为他有的是“夫人”。楠芝丁点不像她娘,十足的霸王。山寨中有谁稍有不满就是阵鞭笞。穆老虎不管,倒是拍着红木大椅子叫好,说她有老子的风范。打小十八般兵器样样来的,都说穆老虎一死,小霸王就是新寨主。
一日穆老大酒酣,兴致一来要听曲。“夫人”们若非侠女便是贫女,哪会这些?楠芝回房抱来她娘的琵琶,铮铮淙淙的弹。颇有其母当年红遍江南的气势。穆老虎冷笑着,点着她的鼻子尖:“你娘是个贱人,每天就会抱了这劳什子勾引男人。果真老鼠的闺女会打洞!你既然爱唱,就让你唱个够!”当下叫人绑了,夺了鞭子,关在密室里。“我一天不死,你就一天别出来!”
她不明白自己有何错处。于是先是一阵嚎哭,没人理,只好作罢。密室阴暗,终日又侵骨的穿堂风。她抱着膝盖,想想从前她爹是多么纵容,委屈的想哭。毕竟是孩子,累了就睡了。她还以为隔天就会被放出来,不担心的。
不想这一等就是十年。
也真应了她爹那句话。孟浪年纪的兄长姊妹居然合谋杀山大王。穆老虎喝了儿子下在酒里的毒,七窍出血,痛苦难当。他快死时,她就趁乱混出来了。她看见爹爹笑得诡异,血手抓着她的脚镣:“我枕下有机关,里头有你娘给你的东西……”楠芝抄起东西打晕偷袭的姐姐时,穆老虎咽了气。
照着她娘信上,她找到京里白王的侍妾——彤云——那个据说是她娘从前在翠香楼的好姐妹。彤云把人一打量,咧嘴笑:“云姨我也不过是个下人,委屈姑娘做丫头也对不起你死去的娘……这样吧,给你纹银十两,挑个好人家嫁了吧。”
楠芝眼锋一扫,淡淡的答:“不劳云姨费心。”
回头就走,不想撞上人墙。
“呵,云姨的丫头也这么大的火气?这白王府装不下您这大佛了?”彤云面上一疆,忙赔笑:“小王爷莫怪,姑娘不是府上的,不懂礼数……”
白衣的男子微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哦…是您的亲戚。那好,那好……”他瞥了一眼楠芝,突然明白什么似的,对彤云说:“方便的话,让她跟着小王就好。您……不想父王见着她吧?”
楠芝突然觉得脊椎骨一阵凉。
“……王爷房里的美人图和这姑娘倒有几分相像……您在外头和谁有什么恩怨小王无权过问,也不想过问。可是,您要知道,王府里没有傻子。”男子说着,瞥了楠芝一眼:“自十几年前王爷把您接回来,就听闻翠香楼的红桦暴毙,呵呵,王府就一直郁郁的。这回老天有眼送个如此神似的美人儿来,您说是什么意思?”
彤云看着走远的两人猛地打了自己两个耳刮子:怎么这么蠢就冲撞了小狐狸?这么多年掩饰过去,没道理坏在他手上!……穆老虎也真…连个女娃娃都看不住,当初商量好,自己代替红桦那贱人嫁来,他掳她回山寨……谁知多生变故……
楠芝在王府别院一住三年,从未见过白王。小王爷病逝的消息一传出,她就辗转找到风生阁。四月,录入为建阁左使。当年血洗十二山寨,名噪一时。不管多棘手的人物,鞭落人亡。
云遏合上纪事,天色已晚。他敲敲鼻子吩咐:“遥临那,你去南苑看看楠芝好了没有,前阵子那一剑还没好,叫她养着。”遥临答应了,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白阁主泛起快意的笑容:娘,云儿给您讨了个公道……那个女人的孩子,怕是活不过年了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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