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有两个爹,一个生了他,一个养了他。
听一位心里医生讲,梦是人身心疲惫或是异常的兴奋所产生的幻觉现象。人常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就缘之以此。
现今的世界上,有多少每日拿着周公解梦的小册子,又有多少人对照着昨夜的幻觉查看着,且不说灵验与否,单看流传至今几千年的周公解梦学说就知道人的梦境确实预示即将或者正在发生的为人所不知道的事。也有不少人说,梦都是假的,是精神乏匮的一种征兆……如此太多的种种都无法彻底解释:梦,是何缘何故,与人的行为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或许只有哲学中的三维空间所讲的才能将梦诠释的玲珑剔透。
我这个人经常做梦,可从来都没有被古里古怪的梦惊醒过,只是在第二天回忆着梦境的内容,并且在现实中发生的事似乎与梦幻中的情景几近相同。很小的时候,在家里常听母亲说,谁家已经去世很久的人给谁托梦了。当时我们总是说母亲迷信,都什么年代了,还鬼神鬼神的。“小孩子家懂什么。”常常因这句话与母亲顶嘴,屁股也挨了不少笤帚把子。到后来,我好像渐渐承袭了母亲关于梦的解释。性格性情能决定什么,同我接触过的太多人都说我这个人为人随和,说我太有亲和力了。就拿今天在这里当保安来说吧,其他人不知道如何与员工接触的,总是惹来太多的祸端。我是个原则性相当强的保安,虽说铁面无私但这么久了也不曾得罪过几个人,并且与他们结下了很深的情谊。这些同至始至终都以笑脸迎人是分不开的,再说了,也是属于我敦厚的性情。
去年冬季,无缘无故之中我梦见了爷爷。在梦里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峰,把爷的旱烟拿来。”我不用回答:是、恩、或者好的,只是取过来把烟装满再点上火然后递给爷爷。因为爷爷先天耳背,到了四十岁的时候就完全听不到声音了。他只能靠看口形与人沟通理解话语了。第二天,我打电话回家说爷爷给我托梦了。父亲说:“今天是你爷十周年的忌日。”这么快啊,已经十年了。“那您多给爷爷烧些阴间用的纸钱,就说有一部分是我给的。”人就是这样,一辈子总有着说不尽的往事,感动的也好,平凡的也罢,到临老了也成了一部长长的故事。
梦,这种古里古怪的东西。现代科学解释不清了就是是迷信,即便是用三维空间或者四维五畏的系统哲学论能诠释的玲珑剔透。在我的心里纯粹是人的心灵与魂魄间的连锁感应。
九六年十一月十六日下午五点十分。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是个星期天。通常我们住校的学生都是礼拜一的前一天到达学校。在家睡觉的时候就有奇怪的缠着我:爷爷去沟里了,突然下起了雨摔倒在沟坡上,他叫我扶他……我的班主任也为什么是不停的吼叫着……醒了又睡着了,梦却还是那个糊里糊涂的梦。到宿舍的时候其他同学已经到操场上玩去了,就剩我和一个叫伦刚的同学。他是个全校皆知的小烟民,但每次都在厕所吸,宿舍的时候也极少吸烟,他怕影响到其他同学。那天他突然点燃一根,给我说着关于社会上小混混打架的故事。“帮我先拿着。”我换个衣服咱也打球去。有时候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缝,大白天也能撞上鬼。他把烟刚递给我班主任就进来了,好像在外面盯了很久一样。“好啊,你也抽烟啊!”班主任一看到我就气冲冲。 “我没有,我给伦刚拿着的,他在换衣服。”我太不仗义了,竟然出卖自己的好朋友,实质是我想保住好学生的称号。
一边训斥着我们,一边让我们到外面走。
“买一包烟站在讲台上抽,让其他同学也看看我们的好学生。”
“什么事都是我的错,怪不得建峰。我保证他从没吸过一次烟。”
“你靠边站,等会再收拾你。”
伦刚很义气,尽管我起初出卖了他,他还是尽量为我开脱。面对班主任的言语让他不得不在老师的办公室前低头考虑。我在前面走着,班主任在后面,我上了一个楼梯几乎与班主任同样高,都是朝着教室的方向,也为我成为名副其实的城关镇中学的风云人物创造了机会条件。“看看你教的是什么朋友?!将来不是劳改就是恶霸!”班主任很是恼火的训斥着我。“我交朋友怎么了,又没犯什么法!”一般情况下学生都是惧怕老师的,不知道哪里来的那股勇气敢和班主任这样说话。
“站住,你还反了!”
等我转过身,脚跟还没站稳一个巴掌就打在我的脸上。顿时不光脸在发烫,全身都是在颤抖。我捂着绯红的脸,用颤抖的声音叫道:“你再打一下!”结果又是一巴掌。当时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右手一抡,由于我在台阶上高低与老师的身高一样,结果不偏不正刚好抡在班主任的脸上。此时边上已经站满了围观的同学,王建峰打老师了,王建峰打老师了,在学校传开了。
第二天清晨我烧掉了所有的书本,捆好自己的被褥离开了学校。一个人推着一辆陕西‘玉兔’牌的自行车,后面夹着我的被褥,在合阳县的大街上转来转去。我不敢回家,我怕我父亲揍我,因为父母亲再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心中敦厚老实的儿子做出打老师的事情来。到天快黑的时候,我来到了城关镇政府的门前歇息,心里还在思量着这个谎该怎么撒才能圆一些,怎么样才能不让父亲去学校对质。这时听到有人喊:“建峰,你在这里干什么,我正准备去学校接你呢。”回头一看,是我岁颜哥在叫我。“快跟我回去,你爷去世了,就是你昨天刚去学校的时候走的。明天就要下葬,家里就差你一个了”岁颜哥满身着急的对我说。
回到家里,我并没有去看爷爷的遗体,而是转来转去。村里的人都说:“这小子,心里一点都不难过,眼珠子转的骨碌骨碌的。”我是担心在学校的事,然而父亲母亲都忙着爷爷的丧事根本没时间顾暇我。等到快入殓的时候,我来到爷爷的灵柩后面,接起盖在爷爷遗容上的蓝色绸布。真真切切听到‘嘘’的一声足足有二十多秒,这时我的眼泪才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但是我没哭出生来。那是爷爷为他的孙子留的最后一口气,没有给我哥,也没有给我堂弟,单单给了没在他灵柩前哭的我。
我与爷爷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却有着胜似人间最亲近的心灵感知。印象中的爷爷上嘴唇有一个豁口,耳朵非常的背,村里人的中年人叫他豁叔,小孩子叫他豁爷,但是爷爷根本听不见,纯粹是靠看嘴行看手势或者靠心灵感觉谁的好谁的坏。从父亲和大伯分家开始,奶奶归父亲赡养,爷爷归大伯家赡养。大伯是个铁路工人,阴差阳错中大伯的当案被搞错了。不知是哪一年的工人被当作的三年困难时期的老工人,从那时大伯的工资暴涨。到八十年代初期已经升到了将近一千多,他家盖了新房可爷爷到死也没住进过,我想这和血缘有着密不可分关系。小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躲着爷爷,包括堂弟堂哥们。我没有,我经常偷父亲的水烟丝给爷爷抽,家里有好吃的了,我也是偷偷的送给爷爷,因为在大伯家里他们舍不得爷爷。父亲是知道这一切的,但他装着糊涂,让我去做这一切。如果父亲出头了,村里人势必会说三道四,那时候他们两兄弟会闹矛盾的,尽管爷爷受着委屈,可是他不愿意看到自家兄弟反目家不合。记得大伯去世后,有一个冬天,大妈她们出去走亲戚,一整天家里锁着门到了晚上快十一点才回来,爷爷就是在外面连冻带饿就是一天。我们家也没人,还是邻居到了晚上接爷爷去他家,吃了顿热饭。爷爷究竟是怎么去世的,那几天父亲很忙,爷爷像是在拉肚子,大妈也没告诉父亲,等到爷爷不行了才拿那些营养品出来章显孝心。听一个比爷爷年龄小一点的老妈妈讲:爷爷娶过两个老婆,都是因为爷爷先天的残疾。第一个老婆每天晚上睡觉都是穿好几条裤子,并且每一个裤子都勒两条裤带,她是因为不喜欢爷爷但是又打破不了封建世俗而把自己怄死的。爷爷的第二个老婆还能和爷爷过活,但是突然之间得了什么疾病而去。直到我奶奶的出现,奶奶再嫁爷爷纯粹是为了给我父亲大伯二伯找一条不在流浪受苦的活路。若非如此,我想奶奶也不会再嫁,爷爷到了归去的时候也难找到披麻带孝的人。在这里我没有诋毁我的长辈,更没有悲悯爷爷,只是因为那一段愁煞旁人的历史。
老一辈人的思想我一直不理解,就是奶奶临终前对父亲说:“等我死后,你把我和你的亲生父亲葬在一起。可现在的爷爷呢,父亲征求了爷爷的意见,爷爷完全同意。在阳间不能同眠到了阴间也好有个照应,准备下葬爷爷的时候,父亲极力寻找爷爷两为先妻的坟墓,只希望爷爷在阴曹地府不在孤单。这一举动遭到家族其余叔伯的极大反对,必须让奶奶与爷爷合葬,差点大动干戈。父亲一生没什么驭人之术,但是曾经介绍奶奶再嫁的那位伯伯的儿子对父亲却是尊敬有佳,不敢说言听计从至少是敬畏三分。他们兄弟五人在村上都是说了话能顶话的汉子,家族的叔伯们见罢不再为难父亲的决定。当年的我不能理解,今天也不能领会,也许再过三十年,等我年过半百就能彻底理解奶奶的遗言,能够理解父亲所做的决定。
爷爷就是这样糊里糊涂的过了一生,到死也不曾住上自己养子的新房。不知道为什么,却为一个半大小子留了长长的一声唏嘘。并且在自己生日或者忌日的时候总会托梦给最不争气的孙子。
退伍回家两年了,有一天我陪朋友去学校看他的妹妹。真不巧,遇见了打了我也被我还手的班主任---崔老师。他叫我到他的房间坐下,我一进去他就发烟给我。“不!不!不!崔老师我不能抽烟,万一你叫我在全县的人民代表大会上吸完一包,那我不是被社会开除了。不行,这不能抽。”“你小子还记仇啊!”我可没有开你啊,我还专门找校长解释说:“你没站稳跌倒的时候手划在我脸上了,你的坐位为你留了很久了。”
“那天我爷爷叫我扶他一把,你却狠狠的喊住了我……”我将事情发生的前一天的梦告诉了我的班主任---崔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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