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还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它潜在的荒唐性显然远远盖过了它的真实,令人惊叹。小玲现在不安地坐在我的身旁,带着几分坦然的表情坚定地看着我。我知道,这个故事埋在心里已经成了她难以释怀的心结,找个人倾诉出来也许是她再好不过的选择。当看感受到我投递过去信任和鼓励的眼神时,她才轻叹了口气,故事从她的唇齿间娓娓道来:
我是一个从小没有安全感的女孩,父母由于性格不合经常吵架,严重的时候甚至大打出手,常常在稍稍平静下来后看着满地的狼籍问我和姐:“如果离婚了你们跟谁?”我和姐姐都不敢回答,唯恐一出声就丢失了父亲或母亲,谁都不想跟了一方而远离另外一方,幼小的心里从此埋下了情感的阴影,好在他们基于各种压力最终并没有离婚,就在吵闹中我渐渐长大。直到十八岁那年,我遇到了王亮。我们在网上相识相知,最终没能抵挡住情感的诱惑在三个月后一个晚上相约见了面。他给我的第一印象还勉强合格,虽没有小说里男主角那样玉树临风气度非凡,但也还有几分谦和儒雅的味道,这使我心里不免荡起了阵阵涟漪。接下来的发展就和大多数人都能够猜到的那样,我们常常约会,关系由浅至深,又在几个月后的一天晚上,他把我的东西都搬到了他家里,同居在了一起。他的家位于市内繁华的人民中路一条小巷子里,不算宽敞但布置也还算精细。一室一厅里摆放的全是漆着深红色的油漆的旧家具,给人一种踏实温暖的感觉,当我搬进去的那一刻,一种我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从脚底深腾,我便在心里对自己说:就是这里了,这就是我的家了,比起我那个整天硝烟迷漫战火连连的家来,这里简直就是天堂,我太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落来舔犊伤口,擦拭泪痕了。我甚至没有仔细地想一想我的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对未来有着怎样的影响就踏了进去,以为他和他的家从此为我阻风挡雨,远离伤害,却不知道,从此迈进了万劫不复。
由于他爸爸几年前去世,妈妈也已经改嫁到别家,平时只有他自己住。我们这样快乐平静地生活,我庆幸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相依唯命,幸福而满足。时间在这种平静的幸福中飞逝而过,愦憾的是我们的感情并没有因为随着时间一天天增多,日久生情这一定律好像只是书本和电视里的情节。我们之间反而渐渐冷淡下来。我奇怪我们从来没有过争吵,相互也很融洽,而我也并没有做得不好或对他不好的地方,但是感情的东西却令人难以捉摸。事实上我很讨厌那种状态,从小生活的环境影响了我使我成长成一个感情丰富爱恨都很浓裂的女子,我期盼一场像烈火般可以瞬间燃烧的爱情,哪怕为此而粉身碎骨我也绝不后悔。可这样的爱情真让我有些失望,但是我不愿轻易放弃他放弃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爱情。我在失望中不断自我安慰地想也许他天生就这种不冷不热的个性,深情或喜怒都埋藏在心里罢了,也许细水长流的感情反而会更长久更成熟的感情呢。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半年后的一天,他带了一个朋友过来家里,然后忐忑不安地看我的脸色,显得有些紧张,跟我介绍说这是陈炎,他从小到大的兄弟,最近和家里有些矛盾所以来我们家住段时间。我也没有多想就同意了,于是我们商量着摆了张临时的小床到阳台上,我并没觉出什么其他的异样,虽然家里窄小的空间多出一个陌生男性住着会有些不方便,可朋友间帮这点忙也属正常,就没有往深处想。陈炎对我非常客气,有时候经常会玩笑般叫我嫂子,同我聊天下棋。只是偶尔会坐着静静地发呆,看我的眼神里也会有丝诡异而复杂的神情闪过,随即又恢复正常。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我渐渐地发现许多奇怪而且难以解释的事情展现在我眼前。王亮有时候无缘无故地疏远我,特别是在陈炎面前,总会刻意和我保持几分距离,甚至有时候半夜醒来时他却不在身边,我迷糊中以为他上厕所了,过了许久都不见他回来,便起身找他,时常看他卷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偶尔也会在阳台上陈炎的床上找到他,待第二天问他,就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过去。他说有时候和陈炎聊天很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尽管理由很牵强也并不充分,我半信半疑中也想不出更为可信的原因来解释这件事情只好顺其自然,暂时相信了他。心想反正陈炎只住一段时间,等他走了以后就什么事也没有了。直到有一天傍晚吃过晚饭后,我一个好友来叫我去买东西,我下到一楼才发现钱在另个换洗了的裤子里忘记带出来,便折回到六楼去拿钱,在门口叫了声男友开门,可是屋里没有动静,我寻思着是不是在阳台上离太远没听到,便自己掏出锁匙自己把门打开,果然客厅里没人,卧室里也没人,而阳台上,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出现在了眼前:这两个我熟悉而又陌生的人紧紧纠缠在了一起,一丝不挂。我来不及尖叫出口就惯性使然地冲到了厕所干呕起来,然后全身无力双腿发软,我扶着门槛慢慢蹲了下来,痛苦得睁不开双眼,我多么希望这一刻自己眼睛是瞎的,多么希望自己什么也看不见,绚丽多姿的光亮不但带给我这个世界许多美好的景象,也带给我亲眼目睹如此丑陋的一幕。想着前一晚还睡在我身边安眠的男人此刻却和另一个男人楼在了一起,胃里翻江倒海的滋味是我当是唯一的感觉,而恶心是我当时唯一能想到的来形容这种感受的词汇。待我又重新有力气站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穿带整齐慌乱地坐在了沙发上。亮神情恍惚地看了我一眼,不敢说一句话,眼神里的愧疚和凛然交织着,难以分辩清楚。屋里的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静得可怕,彼此都只能听到各自呼吸和心跳声一样。这样的几分钟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我没有立刻离开,因为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算是死也是要做个明白鬼的,我不甘心就这样走掉。片刻的静默之后还是陈炎开口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他们从小就一起长大的,陈炎从小妈妈就得病死了,他和爸爸相依为命,所以对亮的感情也隔外的深厚。直到青春期发育过后才霍然发现自己是一个在情感和生理方面相当不正常的人,他不喜欢女孩子,唯独喜欢和男生在一起玩,这个发现让他曾经痛苦徘徊,一度也非常绝望,好在一直有亮在身边陪伴他,不离不弃。亮没办法抛下这个从小亲如兄弟的朋友,他们在成长的道路上共同渡过太多难忘的岁月,共同经历太多快乐和悲伤的点点滴滴,那些记忆像种子一样种在心里早已生根发芽,难以根除。陈炎好好地活了下来,也因为如此,对亮的感情也由友情发展得更进了一步。而王亮为了陈炎,也不得不同当时的女朋友分手,在被动的情况下和陈炎搅在了一起,以至于到后来,亮自己也没想到他会是个双性恋者,可能人性的矛盾就在于此,环境可以造就一个人也完全可以改变或毁灭一个人。而碰到我和我在一起,只是迫于周围亲人世俗的眼光和种种压力才想交个女朋友掩人耳目,不幸的是单纯无知又涉世未深的我撞到了他们用来欺骗的枪口上,成了彻头彻尾的牺牲品,成了可悲又可笑的大傻瓜。我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这么丑陋的故事竟毫无预兆地在我的头上降临。我无语问天!我上辈子研穷做了怎样的错事今生要受到如此惨痛的惩罚?曾经许许多多对爱情的种种美好的构想和憧憬就这样瞬间轰然倒塌,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年少的我难以接受这样的惩罚,回到家里拿起刀割断了左手手腕上的静脉,我要用鲜血来为我即将誓去的初恋送行。当看着液体沽沽流出的红色染成了一片,我心如死灰。虽然最后我还是意外地被家人发现送到医院抢救了过来,依然能够再体验将来的人生百态,品尝生活百味,可是我心清楚地知道,我在鬼门关上走了一个来回,我曾和死神那么接近,我甚至依稀看到了天堂的模样,而今后,我仍会珍惜生活,仍会珍惜拥有的一切,但是,我绝不再相信爱情,绝不!
听完玲的故事,我久久不能言语,甚至连一两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此时心里的沉重早已盖过了千言万语,我唯有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用温度来传递我所有的安慰,带过去我全部的关怀。玲,上帝在关闭一扇窗的同时也一定会为你再打开另一扇窗的,相信我,老天会是公平。欺骗和伤害在我们人生中既是经验,也是教训,更是令我们走向完善的基垫,我们站在伤痕的基石上,才能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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