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
她的头发由黑变金黄，由直变卷曲
她说，苹果熟了
我感受着阴天一如既往的温暖潮湿
我说，还是那尾含着樱花草的小鱼
【理发随想】
“喀嚓”！理发师手起刀落。热带雨林开始大面积的
沦陷。他像一个罪犯，颓丧地低着头，像丢了春天或奶瓶
她在镜子里微笑。仿佛手中拿着的是圣经或指南针
还没到抬头的时候！低着头可以看到天空，鞋和膝盖
唯独看不到风和地球仪。汗珠从口袋里溢出来，这令他惊疑
她是否已经趁机打开了他的头颅和关于海洋的记忆
并把一包用航海日志包裹的贵重金属塞进去。她的手指
突然触摸到他的耳垂，兴奋瞬间取代了之前的警惕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抬不起头。这让他肯定了多年来的
猜疑：哥伦布与赤道上的所有人，并非因为酷热而畸形
他们都死于一种尴尬的病毒或暴露
【天使和影子】
她以影子的名义宣称：自己是天使。她从灌浆的谷粒中破壳而出
飞越大片的梯田和稻花香。轻踮过一群镀金的牛背和山歌
她与风互相追逐而下。倾斜的视角里开始出现紊乱的刺激
接近堕落的坡度让她刹不住脚步。她踩着一些叹息和油腻的嘴唇
笔直上升。抵达眩目的高度。“再没有比这更接近太阳的了”
激动或是躁热，她渐次脱下衣服和青春，在阳光下冲凉
她的手指搭在自来水管上，突如其来的脉动使她抬起头
并确信。故乡的小河以及父母一定同时患上了严重的流感
她呆滞地自语：我以天使的名义宣布，我只是影子
【演讲】
爬上一张缺腿的破木桌，露出胸口的刀疤，这已经成为
他每次演讲前的必备。他总是从女娲补天讲起
然后是大山。这时他会强调石头的翻滚跟人的爱情一样
自然，而且意义重大。大海，他总是用一句经典的诗行
开始和收尾。城市与村庄与狗，这是他最重要的话题
城市像空气，村庄像肉体，狗像一把刀子。这是多么深刻
与真实。讲到这里他总会抚摸那条醒目的刀疤，痛哭流涕
最后说的是卧室与坟墓的关系。“本质上完全相同”
说完这句话，他迫不及待的跳下，在破桌子倾倒之前
与脊背上纹着的一匹野狼。同时逃离。连续闯过七次红灯
【傍晚的玉米林】
绕过厨房和奶奶的绣花鞋，妈妈闪进傍晚的玉米林
摘回来半篮子瓜豆和半篮子羽毛。而父亲总是埋头弓腰
像要把下坠的太阳顶回天空。我七年前误闯进去
并从月亮上的桂树枝桠里钻出来。“这是宿命或是机缝”
我一边匍匐着抹去太空行走者留下的每一个脚印，一边接受
父母源源不绝的祈祷和诅咒的浇灌。或风化。就这个月圆之夜吧
有人欣赏射手座，有人找针缝上眼睛和嘴巴。而你唯一应该做的
只是把河流引进你的窗口。张开双臂默念着：归来吧，我的王子！
漫天的羽毛和石榴花瓣飘向你的怀抱。一匹白马消失在西天
【夏夜的小船】
再一次食言。我又在夜里数落烟蒂和自己
桌子，镜子，茶杯应该都已睡了，门还半掩着
没有人提醒我。夏夜里要记得关门关窗，多喝水
铁达尼号在我面前折断，继而沉没。身后的单人床这些年
一直没有变宽或腐烂。我为什么要硬生生隔在中间？
关了灯。我背上床，床托着大地。门依旧半掩
我瞪着黑夜。想象着城市里一座座或明或暗的冰山
一条条濒临沉没的小船。原谅我今夜
再一次食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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