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读《红楼梦》,看出的是贾府的焦大不爱林妹妹,因为不是一个层面的人。有人说鲁迅是在抬杠,也有人说鲁迅在强调阶级差别;毛泽东爱看《红楼梦》,除了欣赏作者的才华外,他是在用史学家的角度审视一个时代的由盛到衰的过程,似乎想在文学巨著中去寻找某种规律,从而来证实1949年黄炎培先生提出的《甲申三百年祭》历史怪圈问题。正是有这样的思维,发生1966年的“文革”也就不奇怪了。胡适读《红楼梦》,开了一代红学先河;俞平伯评《红楼梦》,让毛泽东打了一棍子;周汝昌的《红楼梦考》,把作品和作者联系起来,把红学推向了一个新的层次,不失学者风范,应该说是纯学术的。
我认为:不管怎么说,《红楼梦》是部奇书,而且必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再怎么创新,也不会有人能够超越它——因为时代造就了我国家庭人口大多数三口之家的格局,曹雪芹那样的家庭再也不会出现了。
最近看了一些红学的研究文章,前人的已说过了,周汝昌先生在研究《红楼梦》的道路上沉醉其中,一梦不醒,主要目的是要还《红楼梦》以本来面目;张爱玲女士认为高鹗的后四十回是狗尾续貂,一说高鹗庸俗化,二说高鹗是附骨之疽,三说高鹗“死有余辜”。总之,说高鹗完全违背了曹雪芹的原意,这点周、张的观点是一致的(偶也赞成)。张女士十二三岁时,读到第八十一回,用八个字形容:“天日无光,万般无味。”后来张看了续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之《续微草堂笔记》中写后四十回宝玉沦为击拓之流,与湘云白头偕老后,张爱玲又下了八个字:“石破天惊,云垂海立”。张爱玲女士研究《红楼梦》十年,并撰写了详勘《红楼梦》之《红楼梦魇》(偶刚读了一半);至于刘心武,我觉得他最大的成功在于他的教师经历,能够抓住观众的好奇心理,讲得明白、有悬念。这也是《百家讲坛》的风格,能吊起观众胃口。我看了周汝昌的《红楼十二层》后,感觉刘的许多所谓解谜都是周汝昌的几句话拓展开来的结果,不过我倒认为既然刘心武能红,并把自己的《红楼望月》卖得火爆起来,与他能把事情讲得明明白白有很大关系。再说了,《红楼梦》不是哪个人的,文学史大众的,观点也应该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一千个人看了《红楼梦》,就会有一千个林黛玉的形象,这也是《红楼梦》的魅力所在。所谓:经学家看见义;道学家看见淫;才子佳人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的是排满;流言家看见的是宫闱秘事。况且历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难说谁对谁错。
不过偶还是比较赞成周汝昌的一些观点,有曹雪芹的诗为证:“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席华宴终散场,悲喜千般空幻渺,古今一梦尽荒唐。”看这四句,犹如俞平伯说的“色空”,看似有理,但请看后四句:“漫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常,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这哪是空?恰恰相反。周汝昌说曹雪芹最后应是大旨谈情,情榜证情。他肯定的是情,而不是空(如果以空为归宿,那曹雪芹也未免太庸俗了)。曹雪芹不把空门作为最后的归宿,而是要以情来反这个空,就是我要肯定情的,要肯定痴的,痴就是不空,痴就是有情有痴。
我之所以对各家红学者们比较关注,除了对红楼梦的喜爱外,对高鹗的后四十回也不满意,毕竟它的结局违背了曹雪芹的原意,所以很想在诸多红学家那里寻觅到曹雪芹原著的踪迹,但关注的结果令人失望,所谓“《红楼梦》考”我感觉是一些学者、痴迷者、有闲人、附庸风雅者通过对作者生存年代、身世、家事的了解去破解作者在作品中留下的谜团。其中学者当然也包括政治家的研究确有价值外,其他人研究的意义我总感觉寥寥,并无大的意义。
既然所有的续著皆为“狗尾续貂”,我想,还是让伟大的《红楼梦》保存着它的“断臂之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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