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王家沟王家二小子

发表于-2007年06月07日 晚上8:54评论-0条

自黄帝陵的那个山坳开始延伸,走黄龙,穿白水,饶合阳直奔大荔黄河滩。曲曲拗拗,弯弯折折,深深浅浅,千里绵延的屹屹崂崂是黄土高原特有的地理形态。但是,若与与整个大西北深沟大壑相比配,就好比是人身上的一根毛细血管。

这些屹崂却有着数不清的小岔岔,其中有一个沟岔倚东向西而坐了几千年,东西长约五千米南北宽约两千米,从沟底到沟堰的垂直高度是两百七十九米,是常年累月的雨水冲刷所形成的。据说是文革的时候,大学生下乡插队时测量的,要不然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不会知道沟有多长,壑有多深。这条沟不是垂直的土崖,而是有着南北两面坡,朝南的一面多年来一直是荒沟,没人愿意去开荒。我出生那的那个年头,大队里说:谁家愿意开荒,这南面沟就是谁家的,只需给队上缴少量的土地承包款。后来有人花了几千块承包了几十年,开荒拓地修理荒沟烂坎并且种了花椒树,等到收益的时候,村委会有人说要收回那片朝南的坡地。可怜老实的老农的没有一点法律意识,当然队里也退回了当年的承包款。也不知村长得了什么好处,重新承包给了另一个人。老头啥话也没说,心里却憋着种种怨气,拿起镢头铁锨将自己亲手种的花椒树全部挖掉。从此再也没有人愿意开荒种树了。

朝北的阴面坡地相对好一些,毛主[xi]的年代种了不少杏树。三夏大忙时,杏树上到处都能看见十一二岁的小子,女孩子只能站在树下等男孩子吃饱了给自己摘几个糊弄一下馋人的小嘴。也有勇敢的女孩攀枝头,可是每次都是哭着喊人求救,她怕高,不敢下来啊。男孩子就在树下面逗啊跳啊。小孩子是调皮的,最重要的还是杏子吃。沟底本来是块宽三百多米的平地,可是由于千百年来没有人开挖排雨水的渠沟,等雨季来临,南北两面坡的雨水以六十度的角度直冲而下,现在的沟底还有着没有底的深坑,被人叫做“天井窟窿”。早些年,因为晚上逮蝎子的人失足掉进无底的深坑,从此下沟的人越来越少了。慢慢的,成了名副其实的荒沟。沟的北面沿端有一左四五丈高,两百多米长,约摸四米厚的土墙,也没有人知道土墙的来历。只听老人讲,土墙下面有个洞,村里不少人家的红薯窖都通往这里。站在沟坎北堰的城墙上看,整条沟的轮廓就是趴着起不来的u字。一场大雪覆盖在千里的沟沟坎坎,整个王家沟像一个纯粹的大浴缸的形状,欠缺之处就是少了一个边。

毛主[xi]爱农民,新中国一成立便大兴水利建设,于是有了震惊世界的红旗渠工程,这是在安阳。一个小县城也有工程浩大的水利工程,由于县城地势形成属南北坡势,水渠横穿县北却能灌溉几乎全县所有的耕地。当然这条也经过沟畔。据我所知,水渠修建工程与红旗渠同年开工,也是一起竣工。虽然没有凿石开方,其挖掘的土方量是全县几十万人民数年的汗水所成。也是王家沟畔的人们所经历的最宏大的工程。设想是伟大的,但是当初的总设计师唯一失算的就是储蓄的水源根本不够旱灾来临的时候的土地需求。每年的冬季或者三伏天都会出现因灌溉的先后顺序而发生的恶性事件。听说梁山后有一股水,稍稍有些文化的人争先施计献策,如何把水引进到严重缺水的渭北旱原,那些人思想的出发点并不是为百姓办实事,而是希望工程开始或竣工后自己能捞到什么好处。接着毛主[xi]去世了,丢下自己亲爱农民走了,在没有了精神指导的伟大设想从此落空。王家沟只留下每年供孩子们嬉笑打骂的水渠,和村民们为了灌溉而伤和气场景。

沟堰的梯田,水渠的外沿栽种了大片果树:柿子树、核桃树、枣树,我出生那几年早已林密叶茂。金秋十月,沟畔的人们望着挂在枝头的果子,总是笑的合不笼嘴,每家每户都能分到不少的核桃。大红枣……。

王家沟堰分布着两个自然村,万年村和护难村。相传,汉武大帝刘彻微服至此,遭到一群恶霸围困,当地一户村民奋力救难,刘彻感慨万千。回长安后以天子万年之称为当地的村庄起名:万年村,救驾的一户农家御赐‘护难’门匾并赐土地几倾。日久天长,这家农户便借助御赐的招牌招纳村民,护难村就这样形成了。可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两个村的大姓是乔、行、褚,王姓仅三户人家,为何一直养育两村的屹崂叫做王家沟呢?当地的寿星也无法知晓,就连当地的史志也没有记载。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王家沟畔畔的人们面对黄天厚土,度日如年的过活着。

改革春风吹遍祖国的大江南北,当温暖的风吹至王家沟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九八七年。‘要想发发发,烧窑点西瓜。’一句一直流言在农村的致富经。西瓜除了卖钱还可以换取口粮,最重要的是种西瓜可以养地,但是西瓜的种植要有很高的技术含量,因此种的人不多。凡是种西瓜的人家都会宽裕一些。烧窑卖砖瓦符合了农村的建设需求,但是除了烧窑的技术外还有就是吃苦的能耐,因此想发家致富并不是容易的事。改革了,开放了。贫穷的王家沟人看到了希望,个个穷到骨子里的人憧憬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辘轳叔,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带着三个儿子挖砖瓦窑似乎要大干一场,就在王家沟边沿动土开拔搞创业。大量的土方被挖开,顺着沟沿滑到进沟里,一个角度为六十多度的坡,软软的细土贴着沟坡滑下。等砖窑场竣工,所倒挖出的土方造就了一个天然的滑梯宽度足有一百多米。孩子们往沟沿上一坐,凭借着自身的重力自动向下滑,四百多米的距离一直溜到沟底,每一次都是里里外外满身尘土,就连小鸡鸡晚上回到家也要洗很久才能干净。别说有多刺激,简直就农村孩子的乐园。我们称之为:‘土飞机’。

并不是这里的人们安于贫困,思想解放了,却缺少文化知识。有文化的人没有实干精神,没文化的人却是盲目的开拓。砖窑场建好了,正准备做砖瓦胚子的时候却传来离我们五十里的地方已经建好了相当机械化的砖瓦厂,并且已经出砖。其实在王家沟的农民大兴土方的时候,那家机械化砖厂的主人也是才开始筹建,不同的是人家有知识有文化,那块地方的信息比较畅通,因为学识的不同人家看好了科技的力量。后来,辘轳叔几乎每天在傍晚的时候站在沟坎上,是在伤神,是在慨叹,想老骥伏枥一把,为年轻人做个标榜,可惜天不佑护,总是天很晚了他才背着双手低着头肯回家。其实他也不必难过,因为他至少为孩子们开创了新的游乐园地。

这一茬惊天动地的宏伟工程化为泡影,是因为没文化的原因或者是因为私人创业的难。

村里的领导也出谋划策,为农民开创一条致富之路。当时苹果产业在王家沟稍有成就,村里的领导就是比村民有文化,站在领导的位置上看的远了许多。也许是村长读过市场学,念过经营战略课程,还不等第一年的苹果销售到外面,就想到了以后的水果市场的淡季旺季。于是,立马召开村委会,说是要修建大型果库,存储苹果以卖上最好的价钱。村民们当然双手赞成,摊派的时候也都争先恐后。结果动用了十多台推土机,推掉了王家沟畔的核桃树,枣树还有大片的柿子林。我不知道南方人是如何致富发家的,南方的农民如何脱贫,反正一样的事情在王家沟想做起来就是难上加难。也许是人的私念也许还有资金方面的原因,不过听父亲说县上是挺关注这项工程,必定县上的主导思想是苹果产业链。后来听长辈们说是村长和几个主任因为利益的关系无法继续进行这项工程,欠村民的钱只能每家一张欠条以做来年的摊派相抵。毛主[xi]打下的绿沟果林江山如今变成了一行又一七八米宽,百十米长足有两丈的深的坑道。

几年过去了,暴雨冲刷,风吹黄土扬。一条条修长的坑道又变成了如今u字型的沟。

沟,也只是那条沟;坎,也还是那道坎。

“一片痴情!死勉强!热泪滴到在冷背上,劈不开的苦瓜,靠不拢的鸳鸯。哭了!笑了!都在这庄稼人的脸上。死了!活了!都在这疙瘩土上疙瘩土上……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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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无缘牵手点评:

苦乐悲喜,尽在一沟一寨里,让人思之无限。而这,又怎不是广大农村悲喜场景的一个缩影??又怎不是官场政绩工程的一个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