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淄博探亲的路上,可以看到公路两边很多小小的村庄从我的视线里掠过,一座座土房或者泥瓦房在婆娑摇曳的树影里半隐半露,场院里的柴垛大小不等地蹲在那里,亲切而又熟悉,不禁使我想起我的故乡来。然而我的故乡究竟是哪里,的确是个疑问。原因在于,故乡的定义我一直没弄明白,如果故乡是祖籍,我的祖籍在南方,可父辈生活变迁动荡,我并没有回去过;如果说生养之地,则是在父亲下乡的农场,而从外出上学算起,我离开农场已经十八年,而父母的家,也已经离开农场十四年了。
离开农场的时间里,期间曾经三次路过农场。第一次是1991年,周末回家,想去看看我的母校,去了才知道母校已经合并搬迁,那些教室准备改造成家属住房,很多门和窗户都没了,玻璃更是一页也没有,看上去破落不堪,象一片遗址。在我来到我当年的教室里,还能依稀看见后墙上我的作文被胶水粘贴的一角还没被撕去,那篇作文曾经作为范文在语文课上念过,我脸红脖子粗地念完,羞涩地从讲台上跑下来;2000年,朋友借车载我们去潍坊玩,正好经过农场,我就央朋友从农场里面兜一圈,看到原来平房门前的大通道已经不见了,一道道砖墙将邻居们隔离开来,失掉了很多的热闹,我向同行的老婆----当时还是我的女友指点着外面,告诉我家原来住在哪里,我原来在哪里上学,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我,使我心里空落落的,象丢了个大钱包;2005年,我将我去世的姐夫灵柩送回家乡,远远看见我的故乡卧在那里,一排排平房的砖瓦反射着黄昏的残日,虽依然炊烟袅袅,然而却显凄凉无比,大约与我的心情有关吧。
那是我的故乡吗?
我看见我在夏日的余晖下从庄稼地里回家,火红如盆的太阳在晚霞和树梢里跳跃落下;我看见夏夜门前的草蒲上,母亲正在和邻居的李大娘一边摇着蒲扇赶蚊子一边唠家常,我则和童年的伙伴们围着她们疯跑疯跳,大声唱歌;我看见我从学校的窗户里跳出来,越过排水沟中用砖头搭起的小道,攀上沟旁的杏树,将还只有桃核大的杏放进嘴巴里,酸得浑身发颤。那时候下午的阳光正从树叶间倾泻下来,光影斑驳,风声瑟瑟而过,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渐渐暗了,远处传来母亲呼喊我名字的声音,我从树上跳下来,一溜烟跑到更深的林子里去了……那影像历历在目,象一个真实而遥远的梦境。
可,故乡何处是?
对于故乡的认定,情景各有不同。而我知道没有故乡的人,就象不知归途的旅者,心无皈依。周总理生出生于江苏淮安,淮安人都认为自己和周总理的老乡。而据周总理自己说,他与鲁迅本家,祖籍是浙江绍兴;山东的广饶和惠民至今还在为孙武故乡所属争执不休,都认为自己的证据是铁证,都认为自己和孙武是老乡。象我等无名之辈,没人争着认老乡,只好自己认定。但祖籍没回去过,所在的城市虽已工作多年,可一点也不感到亲切,我觉得我的故乡应该是那个如今十分陌生的农场,虽然现在看上去那几乎已经不是我的故乡。
对故乡的眷恋也许来自时间和距离。每到春节,国外学习和工作的游子们就会排着队,对着电视镜头喊:祖国人民过年好!使人听了十分动容。在国外的人特别爱国,对祖国感情特别深厚,想必远离故乡的人也相同此理,是一种心情吧。
父母去年因为什么事去过他们为生活流过无数汗水的农场,回来说有很多老朋友死去了,也有的承包责任田发了财,但很多的老农场的人已经不住在农场,大都跟着孩子们来到了城市。现在附近农村的很多人住了进去,认识的人已经很少了。
于二00七年五月六日下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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