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记忆里，那是一个十分美丽的秋天，因为叶叶就是在那个秋天里出现的…
很多年了，那会儿我还在家乡放牛。我的家乡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秋海。秋海的土地是靠牛一犁一犁种上的，我们小孩子就成了放牛娃。每到秋天，庄稼收了之后，满地都是草，牛一放，半天都不用管，可地里的草叫
蔬草，牛吃了不管饱，大人们也常叫着要把牛赶到坡上放，可孩子们没有几个会听的。
那天，父亲说过几天要犁地了，要我把牛赶到坡上去放，母亲也说了几句，我只好不情愿的赶牛上坡上去放。看着小伙伴们在地里玩的高兴，我有点羡慕，可人和牛也是有感情的。
坡上的白草对牛很耐饱，也有小片小片的绿嫩草，牛很喜欢吃。站在坡顶，看着满坡的草被风吹的一浪一浪的，感觉很爽，就像后来叶叶说的那满坡的草浪很像海…
在那天上午，在放牛的坡上，我看见了叶叶，一个小女孩在坡顶上蹦蹦跳跳的，我问她：“你在干吗呢？”
“我在跳舞啊，”她停下了跳动的脚步，笑了笑。
“跳舞？什么叫跳舞啊？”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那你会唱歌吗？”她又笑了笑，那笑容看走来很美丽，“在唱歌的时候，那些在旁边跳动的人就在跳舞。”
唱歌，在我们家乡那里常有一些老人们在下地或放牛的时候唱歌，那歌声听起来很美丽，可我不会唱。
一只只野鸭芦苇飞
一条条小溪山涧醉
一声吆喝叫醒牧牛人
……
一把水壶两把粮
赶着牛羊上山坡
东家阿哥帮着西家妹
西家阿妹唱支好歌给阿哥
一个馍儿两张嘴
一片甜饼两人品
……
牛儿牛儿快吃饱
太阳落山要回槽
阿哥阿妹饿的肚儿叫
……
就这些山歌，唱起来可以在山谷里回荡，听起来很有滋味。
“你给我唱一支，好吗？”
“我，我不会唱啊…”
“那我给你唱吧，”说着，她就唱了起来，那些老人们唱的山歌，她唱的同样美丽，甚至更动听…
她唱完一曲，我还想再听，她说：“你也唱一支吧，我可以给你伴舞…”
“你说我唱歌，你会在我旁边跳舞？”
她点点头。
我轻轻的唱起来，只见她在我旁边蹦蹦跳跳，两只小辫子活泼又可爱，伴着秋风，沐着草香，那情形十在美极了…
好久，我才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以前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呢？”
“我叫叶元，你也可以叫我叶叶…”
原来她家在南方，这个秋天，她陪父母来这里，这让她很高兴…
见到叶叶的第二天及以后，我都把牛赶到坡上去放，叶叶也在那里，这样我们成了好朋友。
风一起，我会拉着叶叶站在坡顶看那满坡的草一起一伏的，叶叶说这很像她家乡的海浪，我说没有看过海，她说以后可以和我一块去看海，我感觉那很幸福。
我最喜欢的是让叶叶唱歌给我听，因为她可以唱许多我以前从没有听过的歌曲，很美，仿佛那歌声就是来自南方那一片海…
叶叶说要教我学唱歌，可我总唱不好，她说我笨，我对她笑了笑，没说什么。
我们手拉拉手站在坡顶，迎着风唱那古老的歌谣，那歌声可以传的很远，很远…
有一天叶叶对我说：“天气冷了，我快要回南方了。”
“什么，你要走吗？”我感觉一下子好难受，从没想过她会离开我。
她点点头，“你们这里冬天太冷了，我怕冷。”
“你怕冷？”怎么会这样呢？
她又点点头。
我知道她肯定要走了，“那你明年的春天还会来吗？”
“应该会吧，”她笑了，我也笑了。
那几天，我和叶叶在一起，在那个坡顶上唱了好多的歌，跳了好多的舞，我们都很珍惜那些可以在一起的日子，珍惜那个秋天里和她在一起的最后的快乐…
“你再来的时候，这里的春天有好多的花可以看，”我想让她开心一些，叶叶说过她喜欢花的。
她笑了，“那我们就等待那春花盛开的日子吧。”
叶叶走的那天，我去村口送她，怕她看见我会伤心，我就躲在一颗大树后面，偷偷的看着叶叶一步三回头的被父母拉上了汽车，车子慢慢的开动了…
我低着头流下了泪…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不说好你来送我吗？”叶叶的声音，我抬起头看见了叶叶站在我面前。
“我怕你会伤心，你怎么又下来了呢？”我说着，她却流泪了。
“我在车上看见你在这里，就让他们停车下来，”说着她从手腕上拿下一只美丽的手链，“这个给你，”说着她就放在了我的手上。
我知道她有两只美丽的手链，那是她的父母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又上了汽车，我看着他们慢慢的走远，带着叶叶…
我回家把那个手链藏了起来，留着一个秘密…
叶叶走后没几天，就下了那年冬天里的第一场雪，雪很大，雪景很美…
来年的春天，花开的很美丽，可叶叶却没有来，那个说要陪我一起看春花的女孩没有再出现。
那一年，我上学了，叶叶除了记忆和那只美丽的手链再也没有留下什么…
二
流声岁月，慢慢的成长，时间不曾让人留下什么，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段深深的隐藏…
19岁那年，我考入了南方的一所大学，一个很美丽的城市，在那里可以看海，真正的大海，浪花可以打湿每一个海滩上的脚印，也包括我对爱情的记忆。
在那里，我认识了我的初恋女友，叶方。
那是一个初冬的清晨，有点冷，我一个人去海边看那美丽的浪花…
静静的，海边只有我一个人在漫步，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你好，我叫叶方，可以认识你吗？”
我看见眼前站着一个女孩，伸着右手，我伸出手轻轻的和她握了一下，“你好，你也喜欢看海浪吗？”
“对哦，我经常一个人来这里玩的，也常看见你来这里。”
原来如此，我说她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呢，我轻轻的笑了笑，以前也没有注意过海边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子。
我们边走边聊，原来她和我一个学校的，同为大一的学生，她的家就在邻近的一个城市。
因为看海，也因为别的许多说不清的缘由，方方成了我的女朋友，我喜欢叫她方方。
女友很优秀，爱情很甜蜜，说像微风吹起的浪花落在脚上，很舒服…
别人说，在大学里，十对恋人中只有一对是真心彼此相爱的。方方常说，我们很幸福，因为她爱我，我也爱她。每次我都对她轻轻的笑笑，她真傻的可爱。其实那会儿，我们不懂爱情，但我们都努力的珍惜那段缘，珍惜那份情，把握爱情的认知度。
我们一块看海，一块散步，一块上自习课，也一块拿奖学金…
毕业后，我们都很顺利的在同一个城市找到了工作。
生活安定下来之后，方方说要我和她一块去看她的父母，我不知怎么的没有同意，说以后再去。
南方的秋天，还不怎么冷。
一天方方对我说她姐姐来了这个城市，要我和她一块去看看，我无法推辞，只好去了。
在饭桌上我看到了她的姐姐，叶叶。
方方去点菜的时候，我轻轻的问她：“你是小时候的那个叶叶吗？”
她点点头，用一种说不清的眼神对我说：“别告诉方方这些，好吗？”
我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也不知要再说什么，只有小时候的快乐都慢慢的忆起，还有那只多年来我一直都珍藏着的手链…
那顿饭，除了方方，我们都吃的很别扭，当然方方没有看出这些，我们也不能让她看出这些…
我想叶叶可能早就知道我和她妹妹在一起了，以前我只听方方说她有一个姐姐在我家乡的省城念大学，可我怎么就没有想起她是叶叶呢？
记得刚和方方认识的时候，总感觉她身上有叶叶的那种感觉，可又想都这么多年了，谁又知小时候的那个叶叶如今她又会在哪里呢？后来和方方在一起，慢慢的就淡忘了小时候和叶叶在一起的那种模糊的记忆，也从不相信生活会创造奇迹让我和叶叶再相遇，那个和叶叶一起看春花开的愿望也已不知去了哪里？
可现在我又见到了叶叶，那个小时候的叶叶，一种渴望又在心中升起…
好多次，我都想告诉方方这里面的一切，可我知道自己说不清这些，也更无法忘记在饭桌上叶叶那个让我说不清的眼神。
这样过着，也不再有以前的欢乐，方方总问我怎么了，每次我都对她笑笑说没什么，工作有点累，这样她总劝我多休息，然后一个人顾着许多家务。
我心里明白方方对我的好是别的任何人都不可以替代的，可又总感觉和她之间少了点什么…
就这样的到了冬天，南方的天气冷的古怪。我决定回家乡看看，就辞了这里的工作，然后告诉了方方。她很惊讶，说这样的话她想也辞了工作和一块回去，我没有同意。她显的很伤心，突然的问：“是不是因为我姐姐呢？”
我吓了一大跳，以为她知道了什么，她又说：“自从上次和姐姐一块吃饭之后，你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你到底怎么了呢？是因为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不，没有的，”还好她不知道，“我只想回去看看家乡的雪，等以后我再带你一块回去，好吗？”
她点点头，开心的笑了…
三
在省城下了火车，方方告诉我叶叶的电话号码我也没有打。省城转了一下，就一个人回秋海。
过年后，方方打来电话说要我回去，我对她说再过些日子吧，她没再说什么，只说要我多照顾父母，还要注意身体，那一刻我好想流泪。
没多久，到了春天，开了好多的花，我想出动看看，电话却响了，我一看，却是叶叶的电话，我不知应不应该接，可还是接了。
“喂，你好，”我不知要说什么。
“你在哪里呢？我想去找你。”
“现在吗？那好吧，你在哪里？”
“我在秋海的村口。”叶叶这样的说着，我挂了电话，到村口看见叶叶一个人站在那里。
“你一个人吗？”我以为方方和她在一起呢。
“对哦，你最近还好吧？”
“还可以，你呢？”
“也可以吧，这里的冬天也蛮好的嘛，雪也不像小时候想像的那么冷。”
我笑了笑，“一块去看花怎么样？”
她点点头，然后我们边走边聊。
“方方最近还好吗？”
她没有回答我，而是问我说：“你和方方到底怎么了呢？”
“没怎么啊，”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真后悔自己不该问这些，可我清楚她肯定会说起的，“真的，她还好吗？”
“她还好，”她慢慢的说着，“她打电话让我来看看你，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事，你实话告诉我这是不是因为我呢？”
我不再说什么，也不知道要怎样说才好。我清楚自己离不开方方，方方也离不开我，可叶叶的影子总也离不去，就像小溪流恋岸旁的小树一样，虽然明明知道无法回头，可它总在等待着什么…
“你不说要看花吗？”叶叶说着我们上了山坡。
“那个春天开花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来呢？”我轻轻说出这个我好久都在想的问题。
叶叶沉默了，好久，一直到了坡顶她才说：“那年父母的工作出了点问题，再后来我又上学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也一直都很为难，也一直都在想着可以和你一起看那美丽的春花，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她眼睛有点湿润了，“直到后来上大学，我没有听父母的话坚持要报这里的大学，以为这样可以看到你，可就在那个冬天我接到了妹妹的电话，她说她有男了朋友，然后又说出了你的名字，我当时都无法相信我自己的耳朵，直到妹妹又说了些你的信息，我才知道这是真的…”
我也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是轻轻的拍拍她的肩膀说：“别哭了，过去的就算了吧。”
“你知道吗？那天挂电话后，我哭了好久好久，然后对我宿舍的人说我太想家了…”
“你现在的男朋友对你还好吧？”我也不知要怎么样安慰她，我和她一样的难过，可我清楚自己必须保持冷静。
“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
“那就好，”我轻轻的笑了笑，“你看这些花多漂亮呢！”
她也笑了，还是那样美，就像眼前这一片盛开的春花…
看她高兴了，我掏出那只手链对她说：“这个你拿上吧，就给他带上好。”
“不，还是你带上吧，”然后她也拿出了另一只手链，“这个你拿上给妹妹吧，她很喜欢这个的。”
我没有接，她也没有接，好久，我们又都把手链各自放了回去。
那天，我们走了好多的路，看了好多的花，忘却了好多的烦恼…
回来的路上，我对她说：“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待方方的。”
她开心的笑了…
送走叶叶后，我准备再过几天就去方方那里，我不能再对不起她了。
那天我刚在省城下车，却接到了方方的电话，“喂，我现在在姐姐这里，你过来好吗？”
我很惊讶，也很高兴，见到方方后，才知叶叶今天要结婚…
婚礼上，我做伴郎，方方做伴娘，看着叶叶他们踏上那条红地毯，我深深的祝福他们幸福未来…
第二天，我和方方又回到秋海，看那满坡的花开，我和方方手拉手唱了许多的歌，就像小时候我和叶叶一样…
我准备把那只手链给方方，让她送给叶叶他们，却看见方方手里拿着一个手链说：“让我看看姐姐送给你的手链，她说她给我们两个人一人一个一模一样的手链，她还说这是对情侣链呢…”
我看见方方拿着叶叶前几天拿的手链，我掏出手链，两个一模一样，眼睛一下子湿润了，我知道那在面有叶叶对我和方方最深的爱…
方方，你真漂亮！
她听后笑了，很美！
她紧紧的依在我的怀里，我想我们的爱会和这对手链一样永远在一起…
二零零五年十月十四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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