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对南宋词人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有些偏爱,“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婉约之美溢于词外,细细品味,不仅使人遐想难持,也常为如此浪漫的情境精致的词句所迷醉。欲言无语的乞盼,怦然心动的惊喜,在回首的一瞬间,定格成了永恒的经典。
去过海南岛“天涯海角”的人,一定对“鹿回头”不会陌生。余秋雨先生在《天涯故事》里,曾讲述过有关的这样一则民间传说:一位年轻的猎人,捕猎时,发现了一只美丽的鹿。这只鹿惊慌之下,穿过丛林,越过山涧,不断向南奔逃,最后被一望无际的大海堵住了去路。站在山崖之上,鹿无奈地回过头来面对猎手,满含泪水的双眼,闪烁着苛求生命的光彩。年轻的猎手被这光彩震撼了,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在久久的对视中,这只鹿变成了一位美丽的少女……
尽管传说赋予了传奇的色彩,最终落入了中国式喜剧的窠臼,但鹿回首时的眼神,却一定深深地打动着每一个善良的人。
希腊神话比之中国传说往往更显示出悲剧的力量。曾听过这样一个故事:音乐之神阿波罗与妻子恩爱无比,每天在欢乐的歌声中,安享着幸福的生活。不料有一天,死神哈得斯意外降临,带走了音乐之神妻子的灵魂,锁进了地狱。自此,音乐之神终日失魂落魄,伴着凄婉的歌声潦草度日。终于,死神被音乐之神痴迷而凄凉的歌声打动了,答应音乐之神放回他妻子的灵魂,不过,警告他:走出地狱之前,千万不要回头。
音乐之神欣喜地带着妻子的灵魂,走在地狱漫长而幽暗的通道里。开始的时候,他还能聆听到妻子的呼吸和心跳,感觉到妻子的灵魂紧跟在身后。当地狱之门打开时,一丝阳光透进了地狱的洞口,音乐之神忽然觉得身后一切的声响似乎消失了,急切之下,忍不住回首四顾。刹时,一缕轻烟擦身飞过,飞出了地狱的洞口,化作了天上的云朵……
可以想象,音乐之神回首的空洞,是怎样的令人心痛,希腊式悲剧的结局也在他回首的一瞬凝固,撼人心魄。
其实,中国古典诗词中,有关回首的描摹不少,或哀叹,或无奈,或妩媚,或迷茫。同样是回首顾盼,却使人生发出不同的感慨与心境。
苏轼《卜算子•缺月挂疏桐》一词中,就有这样的词句:“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文人的孤高落魄,世态的冷暖炎凉,尽在那“惊起”的回头中了。白居易的《长恨歌》,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杨贵妃倾国倾城之貌,也尽在她盈盈媚眼之间。至于后来,香消玉陨,国破人亡,也似乎隐约与她的回眸时的妩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后主李煜,由一国之君沦为阶下囚徒,江山易手,奢华尽失,唯一能做的只是借吟诗填词聊以慰籍,其心中的郁闷与哀怨是可以想见的。《虞美人》一词中:“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虽说他“不堪回首”,实际上是无颜回首,人世的沧凉变故,让他只能在梦中一次次回首偷窥。之所以现代人还能读到他幽怨风流的词章,为之嗟叹,也许正是他对人生一次次回首之后无奈的遗留。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千古英雄荆柯,留给人们的或许永远是他无怨无悔的背影。抛却了儿女情长,毅然决然地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他是不会在临别之时回首一望的。但透过他的背影,分明可以看到他坚毅的目光,感受到他用心灵回首时侠骨柔肠的一面,为他送别的人怎么能不为之内心一颤呢?
《再回首》忧郁的旋律演绎着人世的坎坷与沧桑,此时正在耳边回响。尽管因为流行而通俗,每个人回首面对的也不尽相同,但回首凝眸的永恒,却都一样地化作一个个跳动的音符,抚慰着我们每一颗心灵曾经的忧伤和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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