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波死了,死得很突然。
说她死得很突然,是因为我在她死的三天前天天都会见面,这是我们几乎一年时间里的约定俗成。
而三天后,我们就阴阳相隔。遗体告别时,我看见她瘦弱的躯体躺在那硕大的黑棺木中,说是硕大,是因为她太瘦弱。心里更是辛酸无比。眼泪禁不住哗哗地流淌下来。我在泪眼朦胧中,寻找安心的身影,很遗憾,他并不在这里。
我穿过那些来告别的人们,奔跑出去,我要知道他为什么不来给小波送行。
安心没有在他的宿舍。我打了几个电话,问他的朋友他在那里,他们都说不知道。
看着安心的消失,我有一种绝望的痛苦,仿佛躺在那黑漆棺材里的不是小波,而是我自己。
“菲姐,我真不敢想象没有安心,我的心会痛成什么样,我有时候真的好害怕。”
“菲姐,假如有一天,安心要是离开我,你一定要在我身边,否则,我怕我会支撑不下去的。”
“有时我真想放弃安心,我觉得我好累。”
五天前,小波还坐在我家里的沙发上,跟我说着这些话,目光幽幽,声音渺渺。
现在,她不累了,她躺在那黑色棺木里,样子倒是特别的安详,似乎还有点笑意。
我知道小波怀孕了。半个月前她告诉我时,娇羞与幸福洋溢在脸上,看着她那样子,我仿佛都跟着幸福起来。我问她:“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她笑了,是甜蜜的笑。“安心说等他父母下个月来了后就定日子。”
而五天后,她就这样躺在这里,两小时以后,她便会躺在那掘好的墓里,被盖上厚厚的泥土。
我再次从人群里冲出去。安心他竟然不露面!他不可能不知道小波的死讯,这只是一个小县城。消息比什么都传得快,又何况死的是一个未婚的大姑娘呢。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到。
小波的弟弟站在人群外面,他迎着我来了。
“菲姐,有一封信,是姐姐给你的。”
我迫不急待打开。
菲姐,你好,我觉得头好晕,我觉得我快死了,但我不想让你来看我,所以我也不想给你打电话,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舔噬自己的伤口。昨天安心终于说分手了,可我不愿意打掉孩子。没有安心有他陪我也好。安心非要拉我去医院,我不愿意,头磕在墙上,很痛,但有什么抵得上我的心痛呢?头很晕。别把我和安心的事情告诉我的家里人。我爱安心,我觉得他也爱过我,我不想给他带来任何的伤害。求你。
字迹凌乱无力。
我强忍着泪水,问小波的哥哥:“你送晓波去的医院?”
“是的,可是晚了,她一直昏迷,只苏醒过一次。”
“她说什么了?”
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她下楼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头磕在楼梯坎上了。医生判断是颅脑出血。
我脑袋一片空白。
下午,我像一个鬼魅飘回家,因为我的灵魂全都被掏空了。坐在饭桌边,一口东西也吃不下去。我像一个傻瓜一样,总是唠叨着一句话:“女人真傻,真傻。”
老公敲敲我的碗,说:“女人都有病。那个小波就有病。”
我没有搭理他,像疯子一样的笑,有点傻,有点狂,任眼泪在我脸上汹涌澎湃。
半年后,安心托人给我送来一张结婚喜帖,鲜红,我仿佛看见小波颅脑里渗出的殷红的血。
我拿来丈夫的打火机,点燃了它。看着它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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