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游戏,却造就游戏
游戏在我眼里,并非一个褒义的词汇。凡事于我,都想严肃、认真对待,外求以尊重万物,内求以无愧良知。倘及情感,更当如此。然而,万物由造物主一手安排,良知被众多杂念觊觎,我便身不由己,心不由己,往往深陷游戏的圈套。
静子和后来的云凤一样,表情达意,多取另类而激烈的方式。那时她站在楼台边沿望群星,楼台没有栏杆,楼台在四层以上。她一动不动,仅有其抽泣,急切而深远。在流逝几个时辰、她亦放弃两餐饭后,我突有不测之预感。我只一句话,说她嬉闹荒废了时日,她就一气儿上楼,一气儿伫立楼台无休止。我上楼途中,即知她的心事,必定与我相关。她果然明言,她喜欢我,却又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因此徬徨无依。我没有多少犹豫,即言我的爱慕之意,同样早已有之。约略冷静一些,才说此情只可心领,决不可以传说,否则便极被动;希望之途还在,却须等待多年以后,看双方是否还有同一种感觉。
静子小我十岁,在她情窦初开之时,我已结婚有子。我们没能坚守深藏情感的承诺,而在许多时候交游、倾诉与强化。当云凤介入,静子亦明确与我决断之后,我们依旧在荷塘追忆,在窗前絮语,在四目之间交换灵犀。一旦云凤远离、且已婚嫁,她立重燃青春之火,有意无意迫我进入她所期望的轨道。我深知不可,我却守得住第一道防线,难守第二道防线。我坚决要求与她避开,她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果真避远。可是百步之内,仍旧被一条线牢系。变故多年之后重逢,她已男友在侧、也欲婚嫁之际,她与我漫步都市,还问可不可以牵手。
我十分清楚,而且十分确认:我非主动爱她,而是在其显现危险倾向之时应她;她并不专注,且易为环境同化,还易放弃坚持任何原则,这些于我,都不乐见;我纵与云凤争辨、断绝、音讯杳无,我仍坚信,此生之真爱,唯其与她;我有百折不变之信念,信念与真理大道契合,信念要我不执著情感、不淆乱人伦,我宁为此而舍生死;我知第二次变故,必定与我情感不当相关,我一放松自己,恶魔就接踵而至。由此,我自能以充分之决心,断然与她划清干系。
我当然这样做了,而且决不允许此后,再有任何暖昧的情愫。可是此前之历程,该避而未避,该了而未了,以致百结横生,代价沉重,却又为何?
我发现两大因素,原来紧紧将我桎梏。一是前已提及的恶魔,它是对色的欲望、对情的渴求、对私的贪婪和对恶的放纵,也是诸神之中败坏的势力、普天之内败坏的物质与红尘之中败坏的人心。前者由后天观念而来,一味在我心头膨胀,渐次湮没先天善良、纯净的本性,我即失掉自我。后者由外在环境而来,或者在遥远的源头动摇根基,或者在每一个细胞填充败絮,或者在每一条通道设置障碍,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当然这“死”,绝非身体之失、生命之尽,而指道德堕落、人性恶变、天伦败坏,最终彻底毁灭。它们不仅祸害于我,也祸害于她。尘世间每一人与每一心,无不在它操控、磨折与误导之内。二是生生世世之前缘,才致此生此世之结果。结果如此,必得在此前找原因;未来如何,必得在此时奠定基础。二者之合,我们才几度离合,几度缠绵,欲罢不能,欲说还休。
登高临远,人间之一切情事,无不如此这般呈现。口说山盟海誓之言,心存梦幻泡影之虑;面对含情脉脉之人,身系忘恩负义之债。此时两情相悦爱无比,彼时反目成仇恨难消;一会儿翻云覆雨雷阵阵,一会儿杨柳依依风习习。脚踩两只船、十只船者,比比皆是;心存一人忧、一世忧者,寥寥无几。所有假话、恶念与愚事,均可假爱情之名串演;所有贫穷、病痛与失落,均可假爱情之名承载。
如是造物主,主必笑曰:人世本游戏,何苦真煎磨?如是清醒人,人必痛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是此时我,我必轻言:梦过不受累,境迁不复悲。倘论情境之中,终该如何解脱?我说,分清你百感交集之时,哪些念头是真,哪些念头是假;哪些念头是善,哪些念头是恶;哪些念头是你,哪些念头是它。分清之后,你就选择真念、善念与自我之念,抑制假意、恶意与强加之意。抑彼而扬此,你就在情感之中,始终堂堂正正,始终明明白白,上不负苍天之旨,下不负大地之恩,中不负有情之义。同时,无论恶魔再狠,再险,也无空可钻,无计可施。
2006-10-24
-全文完-
▷ 进入无的散手的文集继续阅读喔!